時念呼吸頓了頓,立刻讓晚晴取來蘇湄交來的賬冊抄本對比。
兩本賬冊的雙旗標記,無論是紋路還是顏色深淺,都一模一樣,連旁邊的小字批注格式都如出一轍。
“阿公,您能說說……當年的事嗎?”
時念聲音輕了些,看著賬本上的日期。
那是蘇湄提過的“蘇家船隊被撞沉”的日子,心臟忍不住發緊。
昌阿公喝了口薑茶,暖意驅散了些沙啞。
他放下茶盞,目光飄向窗外,像是回到十幾年前的泉州灣。
“那年冬天,泉州港風特彆大,我還在幫人修船。”
“阿昭小姐突然抱著繈褓找到我,眼睛腫得像核桃,說你爹被人陷害,還有人在追殺她。”
他頓了頓,手指摩挲在賬本的邊緣。
“你爹當年查到於國公借官鹽押運偷運私鐵去北徐,還克扣漁民海產錢,就寫了揭發信想遞去泉州府。”
“可沒等信送出,於國公的人就來了,以通敵的罪名抓了他。”
“沒過幾日,你爹就被問斬了……”
時念指尖猛地攥緊,指甲掐進掌心卻沒覺得疼。
她想起蘇婉書信裡“阿舟揭發走私被誣陷”,想起李睿找到的泉州府呈文……
此刻聽昌阿公親口講述,散落的碎片終於連在一起。
原主父親不再是紙上的名字,而是敢對抗走私勢力的正直小吏,是含冤而死的正義之士。
“阿昭小姐當時怕得很,抱著才兩歲的你找到我。”
昌阿公聲音軟了些,帶著疼惜:
“我跟你外公是老相識,他當年救過我的命,所以後來我就入了蘇府做管事。”
“碰上你們遇到這樣的事,我不能不管。”
“所以我連夜找了艘去盛京的貨船,把你娘她藏在底艙,還把這本賬本塞給她。”
“我那時想著以後有機會,就拿著這個給你爹和蘇家討公道。”
“可阿昭小姐沒收,說這賬本在她身上太危險。”
當年若不是因為孩子太小,或許連時念她都不打算帶走。
原本想狠心將時念丟給昌阿公照顧,後來還是咬牙帶著一起離開了泉州。
“那您的腿……”
淺醉忍不住問,目光落在張阿公空蕩蕩的褲管上。
張阿公低頭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裡滿是苦澀。
“阿昭小姐走後沒幾天,於國公的人就找到我,問是不是我幫她逃了。”
“我沒說,他們就把我的腿打斷了,還放話說再管閒事,就把我扔進泉州灣。”
“我沒法再修船,隻能回杏花村過活,這本賬本,藏在床底磚縫裡,一藏就藏了幾十年。”
時念望著張阿公的斷腿,又看向桌上的賬本,眼眶突然發熱。
這本賬本,不僅記著於國公的罪行,更藏著老人幾十年的隱忍、原主母親當年的逃亡……
和原主父親未完成的心願。
她伸出手,手指拂過賬本上的字跡。
指尖觸到紙頁的粗糙,仿佛摸到時舟寫揭發信時的鄭重、蘇婉抱著原主逃亡時的慌張。
還有昌阿公被打斷腿時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