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人應該已經看到,那一日的記錄寫著‘處理蘇家餘孽,泉州灣撞沉船隊,貨物改道北徐’。”
“而那下麵還有一行小字批注,是於國公的親隨寫的‘於公閱,妥’。”
狄懷仁湊近幾分細看,隻見“處理蘇家餘孽”幾字墨色較深,顯然是當時特意加重書寫。
“於公閱,妥”的批注字跡,與之前調取的於國公奏折筆跡比對,分毫不差。
趙成皺著眉,手指點在“私鐵改道北徐”上,對身旁的林文彥道:
“與蘇湄抄件裡於國公致東宮信的內容完全吻合,這就對上了。”
唐明看得臉色發白,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錦袍下擺,卻還強撐著辯解:
“這……這是家中當年的人寫的,我們並不知情!”
“待我父親接手時,這些舊賬早就封存了,與我們無關!”
“無關?”
昌阿公猛地轉頭,渾濁的眼睛裡迸出恨意,他突然撩起灰布長衫的褲管。
空蕩蕩的左腿褲管垂落在青石板上,隻剩一層薄薄的布,風一吹就輕輕晃,看得公堂內一片嘩然。
百姓們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連官員們都露出震驚的神色。
“這腿,就是你指使的人打斷的!”
他如今都想不明白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究竟為何能有如此大的惡意。
昌阿公的聲音帶著顫,卻更有力量:
“當年,我不肯幫你們運私鐵去北徐,他們就把我綁在泉州港的老槐樹下,用鐵棍打斷了左腿。”
“還說再敢多管閒事,就把我扔去海裡喂魚!”
他指著自己的斷腿,對著三司長官躬身:
“草民這條腿斷了幾十年,每到陰雨天就疼得睡不著。”
“可我沒忘當年的疼,沒忘阿昭小姐抱著兩歲的孩子哭著求我幫忙的模樣,更沒忘這本賬本裡記的血債!”
百姓們的情緒瞬間被點燃,有人對著於明罵“黑心賊”,有人喊“殺了他抵命”。
公堂外的喧嘩聲越來越大,陳立威連忙讓差役維持秩序,卻壓不住此起彼伏的憤怒。
唐明被這陣仗嚇得後退半步,臉色從蒼白變成鐵青,卻還想垂死掙紮:
“昌阿公!你彆血口噴人!”
“於國公當年或許有過錯,可我們唐家也隻是聽命行事後,從未做過走私之事,你不能把賬都算在我頭上!”
他突然提高聲音,像是要給自己壯膽:
“於烈早已被皇上處斬,於家的舊賬早就了結了!”
“時念揪著這些陳年舊事不放,無非是想借故報複,三位大人明鑒啊!”
這番話竟讓幾個官員動了惻隱之心,有個老臣小聲道:
“於明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於國公已伏法,再追究唐家……”
“怕是不妥。”
畢竟唐家在泉州盤踞已久,又是開國重臣之後。
“大人此言差矣!”
言鏘立刻站出來,手裡拿著一本新的賬冊:
“這是順天府查抄的唐家近年賬冊,上麵清楚記著泉州海產商貿的數據,都遵從舊例。”
“而這舊例,不就是於國公當年壟斷海產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