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拿起銀簪,指尖拂過那個“念”字。
她抬頭看向李睿,眼眶微紅卻帶著釋然的笑:
“謝謝姨父。”
這聲“姨父”,她叫的心甘情願。
從知道蘇婉是母親的姐姐、李睿是亡姨的丈夫,到今日蘇家平反,她終於能坦然叫出這個稱呼。
也終於讓原主的身世徹底有了歸處。
李睿愣了愣,隨即露出久違的笑意,眼角細紋都淺了些:
“該謝的是你自己,是你沒放棄,才讓你爹娘、讓蘇家的冤屈得以昭雪。”
“婉娘要是知道,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他頓了頓,又道:
“蘇氏舊宅我已經讓人打理了,等你們有空,便回泉州看看,把你爹娘的靈位遷回去,讓他們落葉歸根。”
時念重重點頭,手裡緊緊抱著裝著銀簪和字畫的木盒。
陽光透過怡紅院的簷角,落在聖旨、字畫和銀簪上,將忠直郎、沉冤昭雪和那個念字照得格外清晰。
素心重新抱起琵琶,《泉州雪》的調子再次響起。
隻是這一次比之前多了幾分輕快。
混著笑聲漫過青石板、詩簽牆,漫過這方終於迎來正義的大院。
時念走到詩簽牆前,看著詩簽之上的墨色字跡,想起剛穿來時的迷茫、改戲園的艱難……
以及斡旋在一眾勢力之間的步步驚心。
那些日子像場漫長的雨,而今日的聖旨,終於讓雨過天晴。
怡紅院的糕點香甜還纏在廊下,時念已將院裡的事安排妥當。
淺醉領著姑娘們繼續排詞曲和話劇;
張珂源盯著書坊重印《藍星故事集》;
吳嬸連夜烤了許多糕點,足足裝了兩個大食盒,塞到時念的手中。
“帶著路上吃,到了泉州,也給時主簿和蘇昭姑娘擺上,讓他們嘗嘗咱怡紅院的味道。”
出發那日,天邊還泛著魚肚白。
阿福幫著把行李搬上馬車,轉頭看著時念。
時念站在怡紅院的門前,不知在看什麼出神。
馬車簾子掀開,車裡墊著厚棉墊,放著昌阿公的拐杖、蘇湄整理的蘇家舊物。
還有時念親手抄錄的藍星詩集,裡麵夾著幾片盛京的槐葉。
她想讓時舟和蘇昭,也看看她這些年待的地方。
“念姐,院裡有我們呢,您放心去。”
淺醉扶著車簾,眼裡雖有不舍卻滿是支持。
“等你回來,咱們的《泉州雪》定能演得滿堂彩。”
時念點頭叮囑幾句,便和蘇湄、昌阿公、陳阿牛一起上車。
昌阿公到底還是拒絕了時念的挽留,他說:
“老話說得好,落葉歸根,我這老葉子啊,終究還是要埋在泉州的泥土裡。”
馬車駛離孔邇街時,時念掀開車簾往後望。
怡紅院的燈籠還亮著,簷角的詩簽在晨風中輕晃,像是在送她遠行。
半月路程,從盛京槐葉漸黃,到滄州稻浪翻金,再到泉州海風裹著鹹意。
風景一路行一路變,而馬車裡的話題卻總繞著泉州。
昌阿公坐在車角,手裡摩挲著塊泉州港的海貝,說:
“當年二姑爺常蹲在石上看漁民卸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