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窗外的綠色融化成一片朦朧的霧氣，出門時交通工具隻有禦劍或者走，要麼靈力傍身，要麼就得打傘或者戴鬥笠，穿靈力雨披讓你覺得自己變成了大棚菜，於是下雨時便懶得出門。
這場綿綿密密一直下到了傍晚，你把今日萬重山的傳來的事務過目完，就趴在桌上休息，恍惚間雨好像越下越大，隱隱有驚雷湧動之聲，你驚醒了，眼前映入一團搖晃的燭火。
就在此時，你聽見了敲門聲。
這敲門聲很穩重，也有點急切，響了三聲，就躊躇地不再響起，反倒讓你心生好奇，提著劍迎上去要開門，門外的人沒料到門扇突然打開，神色空白一瞬，正巧一道驚雷閃過，把眼前人的臉映得慘白，你卻隻是愣愣看著他，在淋漓的雨聲中，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疑心是在做夢。
“應觀棋？”
他眨了眨眼睛，神色暗淡了一瞬，又賠了你一個明亮的笑容，這個笑容沒有陰霾，甚是明亮，你恍惚了一瞬，突然意識到來人是誰。
“周越川？你怎麼來了？”你讓開身子想讓他進來。
他沒有打傘，一路總靈力庇身，隻有鞋底帶了點濕意，進門時還說了句多有叨擾，讓想去倒茶的你動作又一頓，想起那位深夜帶著笑意的不速之客，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我聽說萬重山解開了進山的禁製，便想來看你，”周越川有點不好意思，“隻是白天我出現在這附近……總不太方便。”
如今你也混到了萬重山高級管理層，白天這裡人來人往頗為熱鬨。萬重山自當初百鬼夜行後，元氣大傷，一時間銷聲匿跡，忘川渡趁此機會名聲大噪，一時間天下人隻知道忘川渡，萬重山反倒成了不問世事的仙門客。
提起這件事，你和周越川都有些唏噓，
在這個情況下，周越川作為忘川渡的代表人物光明正大來找你，難免招致非議，所以隻能半夜殺過來。
你把待客的茶杯放到周越川眼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周越川拿起來：“是茶？”
“農夫山泉，”你幽幽道，“大半夜的，我還想睡覺。”
周越川笑出聲來，很快克製地收回去，要是應觀棋大概會誇張地笑到拍桌子……你意識到自己在不自覺地把他和應觀棋做比較，這對兩個人都不公平，當初夜時來客探訪你時，周越川身死，你便在應觀棋身上找周越川的影子。結果現在應觀棋入夢，你又在周越川身上看到了應觀棋。
“我也隻有你能聊這些東西了，”周越川說，“剛來的時候，我還一直背我各種賬號的密碼，這麼多年過去，也沒發揮什麼作用。”
他的聲音悵惘起來。
事實上百年掙紮後，應觀棋也許早就忘了那些數字了。他都沒提起過。
“萬重山發生的事，我聽說過，”周越川說，“忘川渡本來想派人來支援……但這次百鬼夜行結束得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早，我猜，應該是因為你幫了忙？”
你猶豫了一瞬，想著這一路的事該怎麼和周越川說清楚，繞開沈懸珠，也躲不過應觀棋，周越川卻淺淺笑了一笑，那笑意有了應觀棋的狡黠，緊接著他說：
“我猜這件事，也和另一個我有關係，對不對？”
你的呼吸一滯。
“你的眼神告訴我的，”周越川歎了口氣，“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他，看來我是沒機會了。”
他話語的意味讓你失語好一會，周越川善解人意道：“如果不方便告訴我，也不必多說了……我不是來刨根問底的，隻是很久不見，想你這位朋友了。”
是很久沒見了，比他想得還要久。
你遲疑了一會，忍不住問他：“你知道紅藍小藥丸的故事嗎？”
周越川所謂的穿越前背景裡似乎沒有看過黑客帝國，紅色藥丸代表覺醒並麵對現實，藍色藥丸代表沉溺於虛擬世界，對一個“對你而言真的是虛擬人物”的角色問這個問題好像很奇怪，不過周越川乖乖聽著，認真想了想。
“真相很痛苦嗎？”他問。
你沉吟了一會：“也許吧。”
周越川說：“很辛苦吧？”
你一怔。
“畢竟你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啊，”周越川不覺得自己在說什麼了不起的話，“主角不都是這樣的嗎，我害怕成為主角，把這份責任讓渡給了你……我想，比起吞下藥丸，能夠麵對虛擬和現實二選一的現狀，並且做出選擇和抗爭恐怕才是最困難的。”
他的眼睛瀲灩著燭火的溫暖：“所以，至少讓我這個旁觀者吃掉紅色藥丸吧。”
他既然這麼說了，你便也選擇坦誠，將沈懸珠的部分隱去，剩下最多的，就是關於應觀棋和奚雲骨的故事，越是講述，你就越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和應觀棋已經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分歧點就是遇見你的那一天，他再怎麼顛簸，也許隻會成為另一個人了。
你親手扼殺了他的可能性，卻也誕生了一種全新的未來。
周越川在你講述的過程中沒有對另一個自己發表什麼評論，等你講完，他才說：“他真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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