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天而降。
一頭漆黑如墨的整齊長發，垂至地麵，發尾沾著血與碎玻璃，卻順滑得像在水中鋪開的一朵睡蓮。隨著他抬頭，露出瓷白的肌膚和柔軟的嘴唇，額前的姬切發冷整鋒利，將他眉眼的鋒芒裸露得徹底，像是被利刃細細剖開的花瓣。
而他身上的十二單華錦，不像是衣物，更像是一層一層用來禁錮的鎖鏈，湖色是水天一色，鬆青是翠色疊巒，月白是天邊皓月，暗紫是夜幕低垂，繁複到失控，疊加到近乎不讓人喘息。順著線條往下，金線勒在他腰間，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再到落地鋪開的長長衣擺，如同蜻蜓的翅膀，被釘死在了浮金閣的地板上。
他的手抓住了你的大腿，與其對視的一瞬間，沈懸珠和應觀棋的聲音都離你遠去，全世界隻剩下他那雙金色的豎瞳、獸類的眼睛，仿佛一支利劍洞穿了你的心臟，在找回你的聲音之前。有十來個黑衣人跳下了天花板的大洞，領頭那人道：“衝撞了貴客實在抱歉，還請移步包廂等待今晚的拍賣開場。”
他們沒有解釋這個雌雄莫辨的人偶究竟是誰，但你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他依然執拗地圈著你的腿不肯鬆手，真不知道他挑選人求助的理由是什麼。
居然還挺準的。
你小聲問他：“你就是莫厭冬？”
他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你，而後輕輕點了點頭。
莫厭冬籠罩在華錦下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你把他耳後的亂發理順，抬頭掃視了一圈：“他是今晚的拍品？”
領頭的人猶豫了一瞬，看了看你身後嚴陣以待的沈懸珠等人，還是回答了：“是的，這是今晚的023號拍品，如果您有興趣。稍後也會見到它。”
聽見這人的聲音，莫厭冬明顯收緊了力度，他緊緊盯著你，那雙眼睛裡流淌著的與其說是哀嚎般的求救，不如說是致命的蠱惑，你突然有了另一種猜測——他不是選中了你，隻是覺得這一群人之中隻有你最心軟最好利用。
沈懸珠見你神色不忿，問：“浮金閣還做這種買賣人口的見不得光的交易？”
莫厭冬的出現打斷了應觀棋和沈懸珠的對峙，你看見剛剛還在原地的應觀棋已經不見了。
“023號隻是活物，”那人神色自若，“並非我等同類。”
“這是天魔。”他補充道，“最好不要和它對視太久。”
你被提醒，卻移不開落在金色眼瞳上的目光。
雲出岫伸手掰正了你的下巴，力氣有些重，你不滿地看向他，莫厭冬也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這麼入神乾什麼，”雲出岫對你道，“有什麼好看的？”
莫厭冬確實很好看，美輪美奐如一具精雕細琢的人偶，你甚至會想，在他細膩的皮膚上是不是能找到耦合關節和縫合線，但那裡都隻是平滑的肌膚。
“喂，你到底是怎麼到浮金閣的？”雲出岫問莫厭冬。
莫厭冬對他呲了呲牙。
雲出岫忍不住也對他呲了回去。
“……”你一陣無語，仿佛眼前不是兩個美少年在對話，而是一人一狗在較勁。
你溫聲問莫厭冬：“你想跟我走嗎？”
莫厭冬急忙點頭。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示弱般露出纖細的脖頸，他的喉結極其不明顯，在鎖骨左邊鑲著一枚紅色的小痣，因為奔跑，這件華服鬆鬆垮垮搭在他肩頭，露出大片奶白色的肌膚。
雲出岫又在你身後冷冷笑了一聲。
你乾咳一聲：“你被禁言了？”
莫厭冬搖搖頭又點點頭。
“023號聲帶已經被處理過，”領頭人說，“它的聲音也非常危險。”
和你接觸的這具軀殼有著人類的體溫，卻沒有身為人的待遇，你深吸一口氣：“如果我現在就要買下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