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同窗看你的眼神格外炙熱。
一節《論大道》上得你如坐針氈,周圍人凝視你的衣著,你的動作,特彆是擺在你桌案邊的996的視線細細密密,比雨後的潮氣更無孔不入,你好不容易撐到了下課,眾人卻都沒走。
今日講課的修士是符修學宮的,身姿明豔,性格也開朗,和底下的年輕修士們關係都不錯,她看向你,突然笑意盈盈道:“聽說你不日要和雲出岫交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周圍的人似乎都在等著有人先挑起這個話頭,坐得離你最近的女孩眼睛一亮,湊近了道:“我也聽說了!你們定的哪一日——無意冒犯,隻是若能一觀我的劍術必能有所精進!”
她眼睛亮得驚人,你摸了摸臉頰,有些不適應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你們從哪聽說的……”
你身後一名男修慢悠悠道:“《道衡》學報上關於此事有詳細記載。”
你右手邊一位道:“我知道我知道,雲出岫說承約千古,以劍問心,然後你答手中劍可能護得住心上人,他說……”
“停一停停一停,”你急忙叫住這荒謬的八卦,這人怎麼這種風花雪月記得這麼清楚,剛剛課上背誦,她站起來就卡殼,你本想就說到這,趕緊跑路,結果一睜眼所有人充滿期待地看著你,你隻好擠出一句,“隻是課下切磋而已,也不必如此看重。”
左手又有個聲音說:“沈劍尊觀戰裁決,怎麼會是隨意切磋。”
有這回事嗎?
“賭上的可是下次論劍守擂的名額,怎麼會是我們言重。”
你怎麼不知道?
圍觀群眾你一言我一語把你架上了高台,你一抬眼,突然看見窗外奚雲骨的側臉,她和你對視,然後點了點頭。
居然是在等你。
“我還有事,”你忙說,“就先走了。”
最先和你搭話的同窗說:“我叫魚問水……若是你真的得登太虛,下次收徒可不可以——”
她想捷足先登,旁邊馬上有人不樂意:“哪能這個時候預定,不過溫道友,在下陳昏曉……”
你被突然遞上來的諸多投名狀攔住了去路,平日裡你的同窗們隻是對你頗有尊崇,但還沒到這種偶像見麵會般狂熱程度,眼看著你無法脫身,奚雲骨的身影從花枝下掠過,走到門前,她輕叩了三下虛掩的門扇,學堂裡一時靜了靜。
借此機會,奚雲骨來到你跟前,對你低聲道:“走吧。”
眾人被她的氣勢所迫,一時間沒有人敢乍然開口,隻目送你被奚雲骨拽著手腕往門口走去,魚問水果然膽子最大,眼見你要離開,她站起身大聲道:“溫道友——我相信你——肯定能贏的——!”
你回頭看她,正想回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奚雲骨卻替你搶答道:
“那是自然。”
她為什麼就替你把牛吹上了,你驚疑不定,和奚雲骨並肩走出了學宮,一路上都有人止不住地看你,議論的也多是關於你和雲出岫的對決,你沒想到你和他笑談般的賭約能鬨得這麼聲勢浩大。
待走出人群,奚雲骨對你說:“既然如此,我推了餘下的課程,教你劍式。”
她的話完全是命令而不是建議,你盯著奚雲骨:“我如果說不呢?”
奚雲骨好像完全沒料到你會拒絕她,你難得能在她臉上看到這種空白的茫然,雖然隻是一瞬間,她說:“想必你已經胸有成竹。”
完全沒有。
這下說不出話的輪到你,你看了看天看了看地,歎了口氣說:“我不想輸。”
奚雲骨了然:“沒有人想輸,你也不會輸。”
你說:“我隻是覺得……進步這麼快,不會讓人覺得反常嗎?”
“人們就是這麼定義天才的,”奚雲骨說,“我隻可惜,一直沒遇到能讓你一展鋒芒的事。”
回想一路走來,你才是最少拔劍的人,每次發生什麼事,就有人爭先恐後搶在你前麵,你到底有多少本事,你自己也不清楚。
天才好像還應該再波瀾壯闊一點,再命途多舛一點……這樣天才的故事才好看。
你胡思亂想的功夫,一抬眼,正對上奚雲骨若有所思的目光,這眼神仿佛看到了你的內心深處,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你不太自在,乾咳一聲道:“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要教我……”
那個能接上你這句話的人不在場,你的話茬隻能消散在空氣中,奚雲骨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那你就肯學嗎?”
你摩挲著996的劍柄,慢慢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