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怒了他又怎麼樣,如果沈懸珠要生氣,恐怕早就在看到世界本質的時候生氣一萬回了。
“所以說,”你送給他一個高大上的出發點,“你是憎恨天命本身?”
又要網文傳統文化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覺得有些乏味了,埋頭趕路。
“為什麼要憎恨天命呢,”沈懸珠疑惑道,“恨羅綺珠玉,恨瓊樓玉宇,是恨它明月高懸,還是恨它非我所有?”
“我所恨的,不過是天命不在我。”
沈懸珠在看到應觀棋這一路窮途苦旅時又該如何做想,應觀棋棄若敝履,沈懸珠求之不得,於是欲望暗中播種,想要把周圍的一切都拖入絕望的漩渦,這也是奚雲骨想要看到的嗎,這個故事確實如她所願變得更錯綜複雜,也變得更加痛苦,更加無可奈何。
沈懸珠會否覺得應觀棋的痛苦隻是無病呻吟,應觀棋又是否覺得沈懸珠的求索是自討苦吃?
你沉默的功夫,樓梯的儘頭終於出現在眼前,膝蓋以下的身體部位好像已經融化成了一攤泥,你現在還在強撐的動力隻剩下——麵對沈懸珠你總不能是爬著上樓的吧?
你終於站到他的麵前。
書閣的頂層雖然最大,穹頂極高,但也被書櫃占領了九成地盤,層層疊疊一直通到穹頂邊緣。
唯有中央是一張老舊的長案,案幾上擺放著一盞青銅油燈,燈火不盛,卻穩而不滅,光線如同流水,緩緩照亮案旁的書卷與筆架,還有桌邊端坐的沈懸珠的下半張臉,他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
你默默看了看他的腿。
沒斷。
意識到你還在在意他不肯和你“平分秋色”爬樓,沈懸珠沒忍住笑了,不過這個笑容太克製,除了聲音,他連身體的起伏都沒有,他的坐姿也極為古怪,仿佛一尊被放置在椅子上的木偶。
你決定坦白:“我不知道你怎麼了,不過你若是要在這裡和我決一死戰,我提前投降。”
你一邊說著,一邊把996搬到了桌邊表達誠意。
反正也用不了。
沈懸珠沒有動,他隻是說:“不必了,我也不能對你做什麼,說起來,我還有求於你。”
你現在對於有求於你已經ptsd了。
你謹慎道:“我不殺生。”
沈懸珠奇道:“我如此草菅人命,你不想替天行道?”
“我可能更草菅人命一些,”你坦言道,“我已經救下了雲出岫,其餘人的生死於我而言,還沒那麼要緊。”
反正奚雲骨殺不掉,莫厭冬殺不死。
“那……”
“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是如何喚來魔物的?萬重山還有彆的天魔嗎?”你問。
沈懸珠彬彬有禮道:“不知道你有什麼猜想?”
“如果奚雲骨所言非虛,”你和沈懸珠開始拚湊線索卡,“魔域代表結局爛尾……我猜想,魔域本身就代表混亂,散播魔種,引發大範圍的死亡,應該就是引發魔域的前置條件。”
他也沒有謎語人:“你猜的不錯,不過爛尾這個詞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所謂天魔,隻是滿足魔氣聚集這個條件,其二,則是獻祭足夠多的生靈,我想你和雲出岫比劍,應該是聚集了不少人?”
沈懸珠並不在場,無法散布魔種,但是——
“是沈盼?”你有些反胃,“對你而言,這些昔日同窗好友,都也隻是你的偃偶?”
沈懸珠人緣很好,和沈盼相比,他雖然身居高位,但為人更加圓滑,也善用語言……回顧往昔種種,你突然覺得眼前人的麵目可憎起來。
沈懸珠靜了靜,許久才道,“既然我們都不過是完成故事的棋子,執棋的人是誰,有區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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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沒問過他們,是否願意為你的宏偉願望犧牲。”
“也沒有人問過我,是否願意為主角的成長做一顆墊腳石。”
每個人都有自己行事的邏輯,每個人都對著自己的人生說出荒唐的囈語,有的聲音千篇一律因此被稱為正確,有的聲音荒誕不經被指責成歧途。
你看著沈懸珠依然裝模作樣蒙著眼睛:“所以你和沈盼用魔種進行獻祭,達成了召喚魔域的兩個條件?”
“引發魔種還需要一點小技巧,”沈懸珠話音一頓,“你不好奇,我是怎麼得到這種力量的嗎?”
你:“……不好奇。”
其實很好奇。
但這人語氣好像陷阱啊。
“可我想告訴你。”沈懸珠說,“不過這件事,還要勞煩你。”
他叫你過去,你停在原地不肯動。
沈懸珠歎了口氣:“你不用提防我,我已經不能動了。”
他的聲音像是勸誘旅人掉入旋渦的海妖:“來,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眼睛是怎麼一回事嗎?”
他此時此刻欺騙你又能得到什麼呢?想到這裡,你果斷上前,扯掉了他裝神弄鬼的白綾。
你對上了一雙金色的眼睛。
這雙眼睛已經不再有著人類的特征,獸類的豎瞳,微微泛紅的眼底,都彰顯著這是一雙——
天魔的眼睛。
沈懸珠見你定在原地,還很好心情的笑出聲解釋道:“我不是天魔,隻是入魔後,魔修或多或少有魔族的特征,還好變化的是眼睛,如果是手一類,遮掩起來就很麻煩。”
你聲音艱澀:“你……入魔了?”
“好在符修隻需要多備些符紙,就能以假亂真,”沈懸珠說,“靈力也隻用提前準備好靈石。”
你一瞬不瞬盯著他,發覺即使是對話時,他也沒有眨過眼睛。
太奇怪了,沈懸珠一定在籌謀什麼,你想,他苦心積慮做到這個地步,卻又特意叫你來這裡,到底想做什麼?
“不管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你說,“先說好,我已經不是劍神了,什麼時間和空間,都和我沒關係。”
沈懸珠曾向應觀棋索要過一個隻有劍神才能實現的願望,看來這次也不能讓他如願了。
“我確實有過這種想法,”沈懸珠說,“雖然不能看見自己的命運,但我能從彆人的命運中拚湊出自己,我想,當時的我向應觀棋討要的,大概是讓他回到我出生時,殺了還在繈褓中的我吧。”
“不過我很快意識到,這種死亡並不能解決我的問題,隻要命線仍然懸在我的頭頂,我就隨時會被放上戲台。
“好在把沈盼做成偃偶的過程裡,我已經找到了方法,”沈懸珠滿足道,“用他人命線絞成的繩索,便可磨斷自己的命線……起初我總是不得要領,還浪費了不少,直到今晚,總算是大功告成。”
你動了動嘴唇:“所以你現在不能動彈是因為你——”
“我隻剩下最後一根線了,”沈懸珠感歎道,“這根線關乎我的思考,還有聲音,纏繞在我四肢的繩索都已經被我除去了,因此我隻能枯坐在這。若你不來,我也不打算讓沈盼代勞,等太虛學宮砸到地麵,我也會因為靈力的枯竭徹底消失……”
“不過,多虧你來了,”沈懸珠對你道謝,“我一直覺得,由你獻上的結局一定是最好的,你和應觀棋不一樣,你是更完美的主角,奚雲骨不就是這麼說的嗎?”
抬起頭,天花板之上,正在混亂的星穹上,沉睡著無數星辰,命線牽係其上,其中一顆也會屬於眼前這個人,難怪沈懸珠不肯出現在觀星台,他擔心奚雲骨會讓你察覺到他命線的異常,這個人真是滴水不漏到令人心驚。
也冷漠無情到讓人心顫。
“所以,你想要讓我撚斷這最後的一根線。”你說。
這根命線仿佛纖細的蛛絲,對有的人而言,這是爬出地獄的救命稻草,對於有的人而言,則是綁縛軀殼的鎖鏈。
你不點頭,沈懸珠也不惱:“正是如此,不過,你要是不想動手,我也不會強求,隻是多虧你成為這一次的主角,我才能實現我的計劃。”
“所以,我是想道謝的。”
一個兩個,每一個人說謝謝時,都沒問你是不是真心願意幫忙。在這裡,謝謝和對不起一樣無理取鬨,強加於人,最可恨的是,你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不過,”沈懸珠平靜道,“終結了我,也能終結外麵的混亂,你不是想守住萬重山嗎,一點代價都不肯付出?”
他在激怒你,以達成他的目的。
你一言不發,按照他的指示,指腹微微一涼時,你便觸碰到那根輕巧的、沉重的、帶來痛苦的、帶來故事的、痛不欲生的、求之不得的
命運。
你說:“如你所願。”
不過你又道:“你和應觀棋,真是一樣的人,也許讓你做主角,故事也差不多。”
到那時,或許他和他的立場又將倒轉。
你沒等沈懸珠回答,便手指施力——
“如果一生……隻配平庸……那還不如……從未活過……”
沈懸珠的軀殼開始變得透明,在晃動的燭光之下,這不再是血肉鑄成的凡胎,而是一層被光與影勾勒出的輪廓。他的五官漸漸淡去,隻剩下寫意般的線條,身體像是從虛空中抽絲剝繭般,一寸寸剝離存在的重量。
可他還是在笑。
終於,他掙脫提線從故事裡徹底消失了。
透過命線,你仿佛看見多年前,他夜登高台,頭頂星辰萬頃,腳下人世茫茫。命線自掌心垂落,仿若垂釣銀河,每一線都牽引著某個人的命運。可那光芒最盛的一顆,偏偏與他無關。
他問:
“若這一生,隻是用來成就他人的故事……”
“那我存在的意義呢?”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歸為一片茫然的空無。
是不幸。
是大幸。
沈懸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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