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踏實感,是她十幾年人生裡從未體驗過的。
他沒再多言,牽著妹妹,徑直穿過院子。
院裡幾雙窺探的眼睛,從門縫、窗簾後悄悄探出,又在接觸到何雨生那雙淬過血的眸子時,驚得瞬間縮了回去。
出了南鑼鼓巷,晚風帶著涼意。
何雨水被動地跟著,小腦袋低垂著,腳步細碎又慌張。
她不知道要去哪,更不敢問,隻覺得大哥的背影寬闊得像座山,擋住了身後四合院裡所有噬人的目光。
沒走多遠,一股混合著肉香、油煙和醬料的濃鬱氣味撲麵而來。
“新橋飯店”四個大字在燈下熠熠生輝。
這是國營飯店!
何雨水猛地刹住腳,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小臉煞白。
這種地方,她隻敢在路過時偷偷往裡瞟一眼,看那些穿著乾部服、的確良襯衫的城裡人進進出出。
對她而言,這門檻比四合院的還高。
“大哥……我、我們回去吧……”
她聲音發顫,用力想把手抽回來,“我不餓,真的,我不餓……”
何雨生眉頭一擰,非但沒鬆手,反而握得更緊。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飯店裡人聲鼎沸的景象,桌上那些油光鋥亮的菜肴,再落回妹妹那張驚恐的小臉上,心頭一陣抽痛。
他語氣平淡。
“我餓了。”
“從部隊回來,啃了一路乾糧,現在前胸貼後背。你陪大哥吃點,就當給我接風了。”
不等何雨水再開口,他已大步流星地將她拉了進去。
飯店裡熱氣騰騰,服務員扯著嗓子喊號,食客們高聲談笑,筷子和搪瓷碗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何雨水被這陣仗嚇得瑟瑟發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何雨生找了個靠牆的空桌,把妹妹按在長凳上,自己則走向了點菜的櫃台。
“同誌,勞駕。”
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一個蔥爆羊肉,一個西紅柿炒雞蛋,再來個豆腐湯,兩碗炸醬麵。”
服務員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熟練地撥著算盤:“有肉票、糧票、雞蛋票嗎?”
“沒有,剛從部隊複員回來,票還沒發下來。”
“沒票加錢。”
服務員不耐煩地報出一串數字。
“蔥爆羊肉三塊,西紅柿炒雞蛋一塊五,豆腐湯五毛,炸醬麵一碗兩毛,你這沒票,總共六塊四毛錢!”
“六塊四!”
不遠處的何雨水渾身一哆嗦。
六塊四毛錢!那可是普通工人小半個月的工資!
二哥一個月的工資,刨去孝敬院裡那些吸血鬼的,還剩幾個錢?
大哥剛回來,哪來這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