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保衛科出來,一股子凜冽的北風兜頭灌進脖領,何雨生卻覺得渾身燥熱。
那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就裝在帆布槍袋裡,沉甸甸地挎在肩上。
冰冷的鋼鐵觸感透過幾層布料,依舊清晰可辨。
張平手裡則拎著一個木箱子,裡麵是滿滿一個基數的子彈,走起路來發出輕微而堅實的碰撞聲。
兩人誰都沒說話,但腳步卻出奇地一致,快而不亂。
這是一種在戰場上磨礪出的默契。
回到車旁,何雨生拉開車門,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步槍連著槍袋塞進了副駕駛和駕駛座之間的空隙裡,槍口朝下,槍托朝上,是他伸手一探就能握住的位置。
張平也將彈藥箱穩穩地放在了何雨生的腳下。
“我來開前半程,你先歇會兒,熟悉下路。”張平麻利地跳上駕駛座,熟練地搖動曲柄,發動了汽車。
“突突突……”
解放卡車的引擎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車身隨之劇烈地抖動起來,像一頭即將掙脫韁繩的鐵牛。
何雨生關上車門,將喧囂的風雪隔絕在外,車廂裡瞬間隻剩下引擎的轟鳴和鋼鐵的共振。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廠房和煙囪,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豪情。
這感覺,比在四合院裡跟劉海中那號官迷鬥嘴皮子,強太多了!
卡車駛出煉鋼廠厚重的大鐵門,彙入了通往城外的車流。
張平猛踩一腳油門,車速提了起來,他瞥了一眼身邊正襟危坐的何雨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
“兄弟,跑長途可跟你在部隊開車不一樣。部隊裡有既定路線,有偵察兵探路。咱們這,全靠自己一雙眼,一個腦子。”
說著,他從儀表盤下麵摸出一張被折疊得起了毛邊的地圖,扔給何雨生。
“喏,《華北公路交通圖》。這玩意兒可不是後世的導航,上麵畫的線,跟實際的路能差出十萬八千裡去。你得學著記地標,前麵那個三岔路口的大槐樹,過了盧溝橋那邊的石獅子,都得記在心裡。走錯一個口子,就不知道繞到哪個山溝溝裡去了。”
何雨生展開地圖,昏黃的紙張上印著粗細不一的線條和密密麻麻的地名。
他前世雖然是個老司機,可麵對這張六十年代的地圖,也覺得有些頭大。
他指著地圖上的路線,沉聲問:“從這兒到保定,圖上看著不遠,大概多久能到?”
“一百五六十公裡。”
張平咂了咂嘴,眼神依舊盯著前方,“聽著是不遠,擱現在這路況,沒個十幾個小時,你想都彆想!”
他看何雨生一臉不信,頓時來了精神。
“你彆不服氣!出了城,檢查站就得排隊吧?盧溝橋那段路,現在修著呢,天天堵得跟便秘似的。更彆說這破路,車輪子陷進泥坑裡,咱們倆就得下來推車!真當是一腳油門踩到底的事兒?”
何雨生默默計算著時間。
現在是下午,十幾個小時,那也該是深夜或者後半夜了。
“那咱們加加油,爭取天黑透之前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