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貝卡和皮拉端著多莉歐給的餐盤，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
盤子裡堆著幾塊焦黃的合成蛋白塊，上麵澆著一層黏糊糊、閃著人工油光的橙色醬汁，旁邊是一坨糊狀營養膏，還有兩根看起來勉強像蔬菜的水煮培養豆莢。
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是廉價的香精和基礎碳水化合物的味兒，勉強蓋過倉庫裡固有的機油和灰塵味。
“媽的，餓死了。”麗貝卡抓起叉子，狠狠戳進蛋白塊，咬了一大口，機械地嚼著。
合成肉的口感和往常一樣乏味，帶著說不出的化學餘味，但至少能填肚子。
皮拉用他剛修好的金屬手指小心地捏起一根豆莢，卻沒馬上吃。
他透過那副騷包的護目鏡看著倉庫另一邊低聲交談的曼恩、多莉歐和法爾科，壓低聲音：“他們還在看我們……小妹，你說老大真信了嗎？”
“吃你的，少廢話。”麗貝卡頭也不抬，用叉子指了指他的盤子，“信不信都由不得我們了。現在露餡，彆說那些好玩意兒，曼恩老大第一個把我們拆了賣廢件。”
她吞下嘴裡那團黏糊糊的東西，又挖了一勺營養膏，“味道像屎，但能讓你有力氣挨揍。”
皮拉歎了口氣，終於把豆莢塞進嘴裡，味同嚼蠟地吃著。
“我知道……就是這玩意兒，”他下意識用指尖碰了碰太陽穴，“太他媽安靜了，以前總有點嗡嗡聲，現在啥也沒有，反而瘮人。還有這胳膊，輕得不像自己的……”
他甩了甩左臂，動作流暢得驚人，甚至帶起一絲微弱的風聲。
麗貝卡停下咀嚼，綠色的義眼在昏暗光線下掃過他不安的臉。
“聽著，笨蛋老哥，”她的聲音罕見地低沉下來，沒了平時的暴躁，“我們現在還活著，車沒丟，裝備還升級了，這就是結果。過程怎麼樣……不重要。”
“等我們搞到他要的電池，完成第一次交易，讓曼恩親眼看到好處，到時候再慢慢解釋那些……詭異的部分。現在說了，他肯定會覺得風險太大直接掐了這條線。”她用力吸溜了一下醬汁，“趕緊吃，吃完去查查哪兒能搞到那該死的軍標能量電池，這玩意兒可不好找。”
兄妹倆不再說話，沉默地吞咽著這頓典型的夜之城底層夥食——高效、廉價、能維持生命，但毫無享受可言。
空氣裡混著食物的化學味和兩人心照不宣的緊張，和倉庫那頭的低語聲混在一起，成了危險的晚餐BGM。
夜深了，倉庫大部分地方陷入黑暗，隻有角落的工作燈發出昏黃的光和嗡鳴。
曼恩、多莉歐和法爾科圍坐在一張滿是劃痕的金屬桌旁，中間飄著麗貝卡帶回的數據芯片和物資清單的全息投影。
“你們怎麼看？”曼恩的聲音低沉，指節敲著桌麵發出悶響。
“麗貝卡的眼睛是定製級高端貨，黑市上的軍用科技都沒這麼乾淨的集成度。”法爾科調出數據流對比著，“皮拉的神經接口修複……
手法精細得離譜，幾乎無創，像是納米級的直接組織重塑。這超出了大多數街頭診所甚至公司醫療的水平。”
多莉歐抱著胳膊前傾，身體在燈光下投出巨大的陰影：“但他們確實回來了，狀態比走的時候還好。那個科技獨狼，不管是誰，他展示了能力和誠意。”
“看看這份清單，”她指著投影，“他要的東西——軍標電池、特定合金、原型神經接口……這些不是大路貨，搞到手得費勁，甚至要冒險。但他回報的是實打實的高級技術和醫療。”
“代價是信息和這些難搞的物資。”法爾科冷靜地指出，“一個科技獨狼要這些乾什麼？說不通。我更懷疑是某個公司——也許是生物科技，甚至是家新玩家——設的套。用技術好處做餌，讓我們放鬆警惕，替他們收集情報或搞違禁品，最後變成測試品或耗材。”他見過太多公司的肮臟手段，思維總是往最壞的方向想。
“公司的套通常更直接，更粗暴，不會繞這麼大圈子，也不會對‘垃圾’這麼挑剔。”曼恩沉吟道，“但他們倆的故事肯定有水分。那個維修點，一個能進行這種級彆改造的科技獨狼，不可能毫無痕跡。麗貝卡描述的設備，不像是一個廢棄點該有的。”
他的義眼微光閃爍，權衡著各種可能，“我擔心的是更糟的情況……也許牽扯到某些……我們理解不了的東西。”他想到了那些關於舊網殘渣、流竄AI或更詭異存在的都市傳說。
“但我們需要增強實力，曼恩。”多莉歐的語氣很務實，“最近的活兒越來越難啃，競爭激烈，公司的走狗裝備越來越好。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人真的隻想交易，這對我們是個機會。他能提供的技術支援可能是關鍵。這些東西雖然難搞，但以我們的渠道，不是弄不到。”
“風險太高。”法爾科堅持，“未知就等於不可控。我們不能把團隊的安全押在一個來曆不明的神秘人物和他這些古怪要求上。”
曼恩看著兩位最重要的夥伴，他們代表了團隊內部的不同角度：多莉歐看到的是機會和生存資本的積累；法爾科看到的是無處不在的威脅和陷阱。
他沉思良久。作為頭兒，他必須在刀尖上平衡。徹底拒絕可能錯過一個強大的資源和盟友，盲目信任又可能把團隊拖進深淵。
“謹慎接觸。”曼恩最後決定，聲音沉穩果斷，“法爾科，你分析清單，評估獲取難度和風險。我們先試著完成一小部分，看看他到底想要什麼，能給出什麼。就從……那塊‘雷霆7型’高能量電池開始，這玩意兒廢品站和舊倉庫裡偶爾能淘到，但完好的稀少，值得試試水。”
他看向多莉歐：“下次交易，你帶幾個人跟著，在外圍盯著。情況不對，立馬撤。”
最後，他的表情變得特彆嚴肅：“關於這個科技獨狼的一切，僅限於我們三個。暫時彆告訴團隊其他人，尤其是麗貝卡和皮拉……我得再觀察觀察他們。”
多莉歐點頭明白。法爾科雖然還皺著眉頭，但也接受了這個相對穩妥的方案。
倉庫裡重歸寂靜，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新的、緊繃的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