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高聳的官階下,陳辰步履平穩地跟在身側。
見薑塵舍了規整的漢白玉台階,徑直踏過石縫間的青草,選了條最直接卻也最不合規矩的路徑。
他神色未變,隻聲音平穩地探問,話中似有深意。
“世子殿下,似乎……不愛走台階?”
薑塵腳步未停,聞言嘴角一揚,立刻聽懂了弦外之音。
他側過頭,眼中閃爍著桀驁不馴的光芒,笑著回道。
“台階是給守規矩的人走的。我嘛,更喜歡自己開路。”
他說話時,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陳辰的臉,試圖捕捉一絲慌亂或奉承,卻什麼也沒找到。
陳辰隻是微微頷首,仿佛隻是記下了一個尋常的偏好,臉上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平靜神情。
他稍落後半步,語氣依舊謹慎而穩定,終於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不知世子殿下此番前來,是看上了哪一宗積壓的案子,欲要親自審理?”
他問得直接,卻不帶逼迫,隻是一種基於職責的確認。
薑塵心下略感詫異。
這陳辰的反應,平淡得超乎他的預料。
既無懼意,也無諂媚,甚至沒有多少好奇,就像在處理一樁尋常的公務交接。
他故意將語氣放得更加懶散,試探道。
“哦?陳大人何出此言啊?本世子不是說了麼,就是閒得發慌,來找點樂子……哦不,找點事乾而已。”
陳辰聞言,臉上依舊看不出波瀾,隻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穩語調回應,仿佛在介紹大理寺的日常。
“世子明鑒,在京城這天子腳下,辦案子,尤其是辦大理寺的案子,是天底下最難,最險的差事,皇城內權貴雲集,盤根錯節,往往一案牽涉多方,因此,除卻陛下明旨定案的鐵案,大多積壓之案,皆因牽扯甚廣,隻得暫作無頭或懸案處置,分庫封存,下官鬥膽,隻是想知曉世子屬意從何處著手,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他這番話,說得極其坦然,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唯獨沒有畏縮。
這份異乎尋常的鎮定,讓薑塵原本玩味的笑容裡,不禁摻入了一絲真正的審視。
他收起幾分戲謔,拍了拍陳辰的肩膀,語氣依舊自信,卻少了些刻意張揚。
“陳大人多慮了,案子嘛……說不定會有人上門報案呢。”
陳辰立刻聽懂了言外之意,他沉默一瞬,再次開口時,語氣依舊平穩,卻帶著清晰的界限。
“世子殿下果然是有的放矢,不過,有些渾水,下官與寺中同僚身不由己,實難涉足,也還請世子殿下體諒,莫要過於為難他們。”
這是在劃清界限,卻說得不卑不亢,令人難以指責。
薑塵看著他,心中那份意外感更濃了。
這人倒是有趣。他索性給出了一個直白的方案。
“這好辦,陳大人可以現在就給他們也放三天假,隻需給我留個熟悉卷宗存放,文書流程的老吏即可。”
“謝世子體恤。”
陳辰立刻應下,沒有半分猶豫或感激涕零,隻是如同接受了一個合理的工作安排。
他甚至沒有追問細節,隻是平靜地等待下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