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思緒百轉千回,但蕭蘭玉麵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平靜。
她放緩腳步,與薑塵並行,狀似無意地輕聲探問。
“蘭玉有一事不解,鬥膽請問世子殿下,林家舊案已塵封十餘載,乃是父皇親自審定,不知世子為何突然對此案,如此感興趣?”
薑塵腳步未停,目光掃過宮牆內的飛簷,語氣理所當然。
“我如今既暫代大理寺卿一職,苦主遺孤親至堂前鳴冤告狀,我自然要接案審理,為她主持公道,這有何奇怪?”
蕭蘭玉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聲音壓得更低,言語中帶著一絲規勸與警示。
“鎮北王鎮守北境,功勳卓著,天下敬仰,世子您其實大可安心享受這份尊榮,又何必摻和這等驚世駭俗之事,徒惹非議呢?”
她的話語委婉,但暗示已足夠明顯,安穩當你的富貴世子,不要挑戰皇權自找麻煩。
薑塵豈會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回答道。
“公主此言差矣,我個人,其實最是喜歡清靜無事,奈何,總有些人不願讓我安生,既如此,我也隻好先用我的法子,讓他們都安靜下來。”
這話說得平淡,其中的霸道與威脅卻讓蕭蘭玉心中一寒。她輕輕歎了口氣。
“望世子,好自為之。”
說話間,已行至檔案庫附近相對僻靜之處。
蕭蘭玉停下腳步,再次開口,這次是為了她的侍女。
“今日是我侍女秦婉兒無禮冒犯在先,世子既已達成目的,還請將她交還於我,回去後,我定當嚴加管教,必不輕饒。”
薑塵聞言,目光戲謔地瞥了一眼旁邊被軍士押著,此時因聽著兩人對話臉色變得驚愕的秦婉兒。
隨即輕笑一聲。
“一個小小侍女,竟敢在宮門重地對當朝大理寺卿如此趾高氣昂,看來平日欠缺管教,本世子好事做到底,就順便帶回大理寺關上幾日,好好學學規矩,也算是替公主管教一番了。”
說罷,他不再給蕭蘭玉討要的機會,示意手下押著人,拿著剛剛調取出來的陳舊檔案卷宗,轉身便朝著宮外走去。
隻是,他們是直接打道回府,並未再去大理寺。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救我!”
秦婉兒見狀,臉上終於露出徹底的駭然與恐懼,拚命掙紮著回頭向蕭蘭玉求救。
蕭蘭玉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她深知,此刻再為一個侍女與薑塵衝突,毫無意義,甚至可能激化矛盾。
待薑塵一行人身影消失,蕭蘭玉立刻轉身,步履匆匆地趕往禦書房求見皇帝。
禦書房內,炎皇蕭奇玉見女兒神色有異而來,放下朱筆,淡淡問道。
“有事?”
蕭蘭玉平複了一下呼吸,將宮門口發生的一切,包括薑塵如何強闖,如何索要檔案,如何帶走秦婉兒,以及兩人之間的對話,儘可能客觀地複述了一遍。
蕭奇玉聽完,麵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龍案,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
“朕知道了,你方才的處理很對。”
他肯定了女兒顧全大局的隱忍。
“父皇。”
蕭蘭玉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進言。
“兒臣以為,當初下詔召薑塵入京,或許,並非明智之舉。”
她頓了頓,繼續道。
“兒臣也曾暗中探聽過此人在北境的過往,但北地消息難以詳查,隻零星聽聞,鎮北王麾下的那些驕兵悍將,對此子似乎,頗為信服。”
“這才是最關鍵的。”
蕭奇玉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打斷了女兒的話。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宮牆,看到了遙遠的北境。
“若讓他長久留在北境,假以時日,必成第二個薑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