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巷的冬雪總來得悄無聲息。淩晨時分,細碎的雪粒敲打著林夕畫室的玻璃窗,像無數隻輕軟的小爪子,撓得人心裡發癢。林夕是被雪團的動靜弄醒的——橘貓正蹲在窗台上,尾巴尖時不時掃過玻璃,眼睛直勾勾盯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喉嚨裡發出細碎的嗚咽,像是在邀她一起看雪。
林夕披了件厚外套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冷風裹挾著雪粒撲進來,帶著清冽的氣息,讓她瞬間清醒。巷子裡的青石板路已經覆上了一層薄雪,像撒了把碎糖;巷口的老銀杏樹光禿禿的枝椏上積了雪,遠看像綴滿了棉花糖;連平日裡掛在牆上的舊燈籠,都被雪裹上了一層白邊,成了紅白相間的可愛模樣。她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照片裡的銀杏巷靜謐又溫柔,像從童話書裡走出來的場景。
“看來今天的寫生要改成‘雪中銀杏’了。”林夕笑著摸了摸雪團的頭,橘貓順勢蹭了蹭她的掌心,發出滿足的呼嚕聲。她原本計劃今天去巷尾的河邊寫生,現在倒有了更美的題材——雪中的銀杏巷,每一處都藏著驚喜。
洗漱完剛準備煮早餐,門外就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林夕打開門,就看見王奶奶裹著厚厚的棉襖,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臉上還沾著細碎的雪粒。“小夕,剛煮的紅薯粥,趁熱喝。”王奶奶把保溫桶遞過來,又指了指巷口,“李爺爺已經在掃雪了,你等會兒出門小心點,彆滑倒。”
“謝謝您,王奶奶!”林夕接過保溫桶,指尖傳來暖暖的溫度,心裡也跟著熱乎起來。她邀請王奶奶進屋坐,王奶奶卻擺了擺手:“不了不了,我還得去看看張嬸,她昨天說膝蓋疼,雪天更要注意保暖。”說著就裹緊棉襖往巷尾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飄雪的巷子裡。
林夕回到屋裡,打開保溫桶,紅薯的甜香瞬間彌漫開來。粥裡還放了幾顆紅棗,軟糯香甜,一口下去,暖意從胃裡蔓延到四肢。她一邊喝粥,一邊看著窗外的雪景,忽然想起剛搬來銀杏巷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雪天,她拖著行李箱在巷口迷路,是王奶奶主動上前問她是不是新來的,還幫她把行李搬到畫室;也是那天,李爺爺幫她修好了畫室漏風的窗戶;晚上,陳老板還特意送來一盞暖燈,說雪天停電了也能用。
那時候的她,剛從大城市的谘詢公司辭職,帶著一身疲憊和迷茫來到這裡。她不知道自己放棄穩定的工作、選擇重拾畫筆是不是正確的決定,也不知道這個陌生的老巷子能不能接納她。可現在,她看著桌上的保溫桶,想著巷子裡的鄰居們,心裡忽然無比篤定——她選對了。
喝完粥,林夕把畫具裝進背包,又給雪團添了貓糧,才鎖門出門。巷子裡已經熱鬨起來了,李爺爺正推著小推車掃雪,車上放著一把大掃帚和一個鐵鏟,他的額頭上滲著汗,卻一點也不覺得冷。幾個孩子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在雪地裡追逐打鬨,手裡還拿著雪球,時不時往對方身上扔,笑聲清脆得像風鈴。
“小夕,去寫生啊?”李爺爺看見她,停下手裡的活,笑著打招呼。他指了指自己掃出來的小路,“我把主要的路都掃出來了,你沿著走,安全。”
“謝謝您,李爺爺!”林夕走上前,想幫他一起掃雪,卻被李爺爺攔住了:“不用不用,你快去畫畫,這麼好的雪景,可彆錯過了。我這老骨頭活動活動正好。”
林夕隻好作罷,順著李爺爺掃出來的小路往巷口走。雪還在飄,落在她的頭發上、肩膀上,輕輕的,一點也不冷。她走到老銀杏樹下,拿出畫架和畫板,開始勾勒眼前的雪景。筆尖劃過畫紙,老銀杏樹的枝椏、覆蓋著薄雪的青石板路、巷口掛著的紅燈籠,漸漸在畫紙上有了輪廓。
正畫得入神,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林夕回頭,看見晨光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手裡提著一個紙袋,站在不遠處看著她。他的頭發上沾著雪,睫毛上也有一點白,卻一點也不顯得狼狽,反而多了幾分溫柔。
“你怎麼來了?”林夕放下畫筆,有些驚喜。晨光之前說過,最近公司在忙一個新項目,可能要加班到很晚,她還以為他這周沒時間來銀杏巷了。
“剛好今天項目進度提前了,就想著過來看看你。”晨光走到她身邊,把紙袋遞給她,“給你帶了熱奶茶,還有你喜歡的紅豆糕。”
林夕接過紙袋,裡麵的奶茶還冒著熱氣,暖得她指尖發燙。她拿出奶茶喝了一口,甜而不膩的味道在嘴裡散開,心裡也甜甜的。“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紅豆糕?”她好奇地問,她好像沒跟晨光說過這件事。
“上次在你畫室看到的,你桌上放著一塊沒吃完的紅豆糕。”晨光笑著說,目光落在她的畫板上,“畫得真好看,雪中的銀杏巷,比我想象中還要美。”
林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畫板轉過來給他看:“還沒畫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晨光仔細看了看,指著畫裡的巷口:“或許可以加幾個行人?比如掃雪的李爺爺,或者打鬨的孩子,這樣畫麵會更有生氣。”
林夕眼前一亮,她之前確實覺得畫麵有些安靜,加幾個人物正好能讓整個場景活起來。“你說得對!”她拿起畫筆,開始在畫紙上添加人物。晨光站在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畫畫,偶爾幫她遞一下顏料,或者提醒她小心雪落在畫紙上。
雪團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了過來,蹲在晨光的腳邊,尾巴輕輕掃著他的褲腿。晨光彎腰摸了摸它的頭,雪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還蹭了蹭他的手心。林夕看著這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揚——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有喜歡的人在身邊,有可愛的貓陪伴,有溫暖的鄰居,還有熱愛的畫筆,這樣的生活,比她以前在大城市裡追求的“成功”,要幸福得多。
畫到中午,雪漸漸停了。林夕的畫也差不多完成了,畫紙上的銀杏巷,有掃雪的李爺爺,有打鬨的孩子,有掛著雪的紅燈籠,還有站在樹下看畫的晨光和蹲在他腳邊的雪團。整個畫麵溫暖又生動,像是把剛才的場景定格在了畫紙上。
“終於畫完了!”林夕伸了個懶腰,感覺肩膀有些酸痛。晨光走上前,輕輕幫她揉了揉肩膀:“累了吧?我們去陳老板的店裡吃點東西。”
林夕點點頭,收拾好畫具,和晨光一起往陳老板的雜貨店走。雪後的銀杏巷,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雪地上,反射出亮晶晶的光。巷子裡的鄰居們也都出來了,張嬸在門口曬被子,看見他們,笑著打招呼:“小夕,晨光,要不要來家裡吃餃子?剛包的白菜豬肉餡。”
“不了,張嬸,我們去陳老板店裡吃。”林夕笑著拒絕,心裡卻暖暖的。陳老板的雜貨店就在巷口,門口擺著一個烤火爐,裡麵烤著紅薯和栗子,香氣撲鼻。陳老板看見他們進來,笑著說:“你們來得正好,剛煮好的餛飩,要不要嘗嘗?”
“好啊!”林夕和晨光異口同聲地說,相視一笑。陳老板把餛飩端上來,熱氣騰騰的湯裡飄著蔥花和香菜,還有幾個蝦米。林夕嘗了一口,鮮美的味道在嘴裡散開,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陳老板,您的餛飩比外麵餐館的還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陳老板笑得合不攏嘴,又給他們端來了烤紅薯,“這紅薯是李爺爺種的,甜得很。”
吃完餛飩,晨光幫陳老板收拾了碗筷,林夕則坐在烤火爐邊,翻看今天畫的畫。晨光走過來,坐在她身邊,看著畫紙上的場景,輕聲說:“等天氣暖和了,我們一起去巷尾的河邊寫生吧?我聽說那裡的春天有很多油菜花,很漂亮。”
“好啊!”林夕點點頭,心裡充滿了期待。她抬頭看著晨光,他的眼睛裡映著烤火爐的光,暖暖的,像盛著一整個春天。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晨光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在會議室裡嚴肅認真的CEO,而現在,他卻成了能陪她一起看雪、一起畫畫、一起吃餛飩的人。這樣的轉變,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卻又無比慶幸。
下午的時候,鄰居們提議一起在巷口堆雪人。李爺爺找來了鐵鍬和水桶,陳老板拿來了胡蘿卜和紐扣,孩子們則跑回家拿來了圍巾和帽子。林夕和晨光也加入了進來,晨光負責堆雪人的身體,林夕則和孩子們一起滾雪球做雪人的頭。
大家分工合作,不一會兒,一個胖乎乎的雪人就堆好了。雪人戴著紅色的圍巾,穿著黑色的紐扣“衣服”,鼻子是一根橙色的胡蘿卜,眼睛是兩顆黑色的紐扣,看起來可愛極了。孩子們還在雪人的旁邊堆了幾個小雪人,組成了一個“雪人家庭”。
堆完雪人,大家又一起在巷口拍了張合照。照片裡,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雪落在他們的頭發上、肩膀上,卻一點也不覺得冷。林夕看著照片裡的自己,身邊是晨光,周圍是鄰居們,心裡忽然充滿了歸屬感。她知道,這裡就是她的家,是她無論走多遠,都會想回來的地方。
傍晚的時候,夕陽透過雲層灑下來,給銀杏巷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雪地上的腳印漸漸被新的雪覆蓋,卻留下了滿滿的回憶。林夕和晨光一起走回畫室,雪團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停下來踩踩雪,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
回到畫室,林夕把今天畫的畫掛在牆上,和之前畫的《銀杏巷四季》放在一起。晨光幫她燒了熱水,泡了兩杯熱茶。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喝著熱茶,聊著天。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銀杏巷見麵嗎?”林夕忽然問。
晨光想了想,笑著說:“當然記得,你當時在畫巷口的老槐樹,我不小心打擾了你,你還瞪了我一眼。”
林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誰,還以為你是來旅遊的遊客。”
“後來呢?”晨光追問,眼裡帶著笑意。
“後來我知道你是晨光,是那個很厲害的CEO,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銀杏巷了。”林夕說,“沒想到你後來又來了,還幫我修好了畫架,還陪我一起去寫生。”
晨光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我第一次來銀杏巷,就覺得這裡很特彆,後來見到你,就更覺得這裡有吸引力了。林夕,謝謝你,讓我找到了除了工作之外,更重要的東西。”
林夕看著他,心裡暖暖的。她知道,晨光說的“更重要的東西”,就是這裡的溫暖,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她靠在晨光的肩膀上,看著牆上的畫,看著身邊的雪團,輕聲說:“晨光,我想一直留在銀杏巷,用畫筆記錄這裡的每一個春夏秋冬,記錄我們的故事。”
晨光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她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好,我們一起留在這,一起書寫屬於我們的故事。”
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細碎的雪粒敲打著玻璃窗,像是在為他們的約定伴奏。巷口的紅燈籠亮了起來,暖紅的光透過窗戶,照在林夕和晨光的身上,也照在牆上的畫作上。畫裡的銀杏巷,有雪,有燈,有溫暖的人,畫外的銀杏巷,也一樣。
林夕知道,以後的每一個冬天,每一場雪,她都不會再孤單。因為她有晨光,有銀杏巷的鄰居們,有熱愛的畫筆,還有一個充滿溫暖和愛的家。而她,會繼續用畫筆,把這些溫暖和愛,一點一點地記錄下來,讓銀杏巷的故事,永遠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