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你上來啦?”男孩忽然轉頭說。
路明非吃了一驚。
夕陽,準確來說是“夕陽的刻痕”——這是他扮女生的那個QQ小號的名字。
當初他蔫壞,用這個小號逗堂弟玩來著,當然作為好基友薑枝也在計劃裡發揮了居功至偉的作用……現在路明非想起他倆窩在沙發上一邊假扮嬌俏蘿莉一邊看路鳴澤小心翼翼回的信息拍著腿狂笑的美好時光,居然還有點懷念。
不過現在可不是懷念這些的時候!
路明非緊盯著小男孩,說:
“我懂了!就跟師姐一樣!你也把我人肉了是吧!”
不久之前陳墨瞳就人肉過他,現在再被人這麼人肉一次,他就稱不上吃驚了,頂多有些警惕,想知道小男孩把他給人肉了是想做什麼。
“你到底是誰?”他問。
“這不重要,”自稱路鳴澤的男孩說,“重要的是這就是你的靈視。每個人的靈視都不同,但都會在靈視裡看到內心深處最在意的事……你在靈視中看到的是我,我很榮幸啊……哥哥。”
見鬼!這小男孩居然真的喊了他哥哥!
路明非下意識想要後退,他心說我可不是神父!我喜歡的是腰細腿長身材倍棒的美少女!不是你這樣膚白貌美的小男孩!
離開路鳴澤之後,他才心有餘悸地緩過神來,指著還在群魔亂舞的同學們,說:
“可他們不也在我靈視裡麼!難道他們也是我在意的事?”
奇蘭、還在跳舞的女生、那個淡金色頭發的女孩……路明非挨個指過他們,最後,他的手指對準了薑枝,停在了那裡。
整個教室都在不停變化,就好像一節高速行駛的列車,車上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奇蘭在哭泣,女生在跳舞,淡金色頭發的女生在安安靜靜答題……這麼說突然出現的路鳴澤就像擅闖這節列車的那個乘務員,推著輛擺滿泡麵零嘴的小推車,嘴上念叨著“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來,腿收一下哈同誌”。
整節車廂裡,隻有薑枝一動不動趴在桌上,像睡著了。
她仿佛遊離世界之外,像個沒人能看到也沒人在意的孤魂野鬼。
“薑枝?”路明非下意識問。
薑枝沒有回答。
回答的是乘務員。
“彆喊啦哥哥,”路鳴澤依舊坐在那裡,他也轉過了頭,去看薑枝,路明非隻能看到他梳得整整齊齊的後腦勺,看不見他的表情,“她聽不到你說話的。”
“她為什麼聽不到我說話?”路明非沒由來地慌了,他下意識要往薑枝那兒走,“是你麼?你對她做了什麼?”
“不是我啦,哥哥,”路鳴澤忽然又出現在了薑枝身旁,他低頭,端詳著少女的睡顏,低聲說,“是你啦。”
“我?”路明非愣住,停下腳步。
“我不是說了麼?這是你的靈視,隻有你允許存在的東西才會存在,隻有你在意的人才能像我一樣自由活動……”
路鳴澤忽然笑了笑:“看來你好像也沒那麼在意她啊,哥哥。”
“你放屁!”路明非提高了聲音——就連他自己都被這句話的音量嚇到了,於是語氣也跟著弱下來,“我怎麼可能不在意薑枝?她是……”
“她是什麼?”路鳴澤接上了路明非的話,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親愛的哥哥,你真的知道她是什麼嗎?”
“她是我的好兄弟!”路明非下意識說。
“不,”路鳴澤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薑枝,那雙顏色淡淡的黃金瞳忽地熊熊燃燒起來,從午後的陽光變成了正午的熾日,“她不是你的好兄弟,哥哥,她是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她是嬗變,也是變革;她是忤逆,是人類的幻夢,也是莫大的褻瀆……諸神絕不會容許這樣的存在……”
男孩緩緩朝路明非轉過身來,隨著他轉身,整個教室忽地昏暗下來,隻有男孩那對古奧威嚴的黃金瞳還亮著。
“你不能再待在她身邊了,”男孩輕聲說著,但聽起來絲毫不像是建議,而是命令,“你必須遠離……”
這時忽然有人舉起手來。
就像講台上老師正滔滔不絕,台下忽然有學生要上廁所,其實還挺禮貌的……直到那隻手輕輕搭在了路鳴澤肩上。
路鳴澤流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短暫驚愕,而後他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張帶著燦爛笑容的臉。
“嗨!”那張臉的主人特彆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你好呀!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弟弟!有人托我給你帶句話……”
路鳴澤下意識想開口。
可這時,一隻拳頭就已攜著風聲襲來,瞬間占滿了他的整個視野。
哢——
在清脆的玻璃碎裂聲中,路鳴澤倒飛出去,旁邊路明非目瞪口呆。
不知何時醒來的薑枝站在那裡,一條胳膊軟軟耷拉著,顯然已經廢了。
可她的臉上笑容依舊:
“——那個人說,讓我幫她給你一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