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能聽到樓下院子裡其他住客的交談聲、小孩子的哭鬨聲、還有遠處傳來的模糊的廣播聲。這些鮮活的生活氣息,與我們所處的這個陰暗房間裡的壓抑和恐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覺得格外不真實。
中午時分,老皮和啞巴回來了,臉色不太好看。
“風聲確實緊。”老皮壓低聲音對老柴說,“城裡好像在查一批走私文物,路口盤查都嚴了。咱們這地方雖然偏,但也得格外小心。”
啞巴默默地從懷裡掏出幾個還溫熱的肉夾饃和一包鹵煮花生放在桌上。
老柴點點頭,沒多說什麼,但眉頭鎖得更緊了。
過了一會兒,泥鰍也回來了,臉色有些發白,手裡拎著個小布包。“藥弄到了,跑了好幾家。”他把布包遞給老柴,喘了口氣,又道,“柴爺......我......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什麼?!”
屋裡所有人都是一驚!
“咋回事?”老柴厲聲問。
“我去藥店的時候,感覺有兩個人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我。”泥鰍咽了口唾沫,眼神驚疑不定,“穿著打扮像是本地混混,但又有點不像......眼神忒毒。我繞了好幾條巷子才甩掉,也不知道甩乾淨沒有......”
屋裡瞬間一片死寂。
剛脫離地底的恐怖,地麵的危險又接踵而至?是巧合?還是真的被雷子或者彆的什麼勢力盯上了?是因為我們大量采購藥品?還是因為昨晚的動靜終究沒瞞住?或者......是因為我們帶出來的東西?
一種巨大的不安瞬間攫住了所有人。
“這地方不能待了!”斌子猛地站起來,“必須馬上走!”
“走?往哪走?”老柴相對冷靜,但語氣也無比凝重,“黃爺這樣子經不起顛簸。而且,如果是雷子,現在出去就是自投羅網。如果不是雷子......”他眼中寒光一閃,“那更麻煩。”
不是雷子,那可能就是聞到腥味想來黑吃黑的同行,這些人手裡八成藏著土槍火炮。在西安這地界,山高皇帝遠,水太深了。
“都彆慌!”老柴低喝一聲,穩住局麵,“老皮,啞巴,辛苦你們,輪流在樓下和院子口盯著,有任何生麵孔靠近,立刻發信號。泥鰍,你確定甩掉尾巴了?”
泥鰍用力點頭:“起碼繞了七八個圈,應該甩掉了。”
“好。從現在起,誰也不準再單獨外出!所有吃用,讓老皮他們帶回來。”老柴迅速安排,“斌子,霍娃子,把家夥準備好,以防萬一。”
我和斌子立刻從工具包裡拿出短鏟和撬棍,雖然這東西對付真正的高手或者槍械沒啥大用,但握在手裡,多少能壯點膽氣。三娘默默地將那把攮子(匕首)塞進了袖子裡。
氣氛瞬間再次緊張到了極點。
我們像一群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豎起了全身的刺,警惕著可能從任何方向來的襲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樓下院子的任何一點異常響動,都會讓我們心驚肉跳。黃爺依舊在昏睡,對周圍的危險毫無所知。
下午就在這種極度的緊張和煎熬中緩慢度過。
晚飯是老皮買回來的肉夾饃和羊雜湯,算是這幾天裡最豐盛的一頓,但大家卻是食不知味。
夜幕再次降臨。
我們沒有點燈,房間裡一片漆黑,隻有窗外遠處路燈的一點微弱餘光透進來,勾勒出家具和人的模糊輪廓。
守夜變成了雙崗。
我和斌子守前半夜,靠著門邊的牆壁,手裡緊緊握著家夥,耳朵豎得老高,聽著外麵的每一絲聲響。
大雜院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偶爾的狗吠和鼾聲。黑暗和寂靜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內心的恐懼。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是被警察破門而入?是被黑吃黑的同行摸上來?還是......某些更無法理解的、因為那塊龜殼而引來的東西?
腦子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那黑色棺槨,那恐怖的撞擊聲......
就在這時,一直昏睡的黃爺,忽然又發出了極其微弱的聲音。
我立刻屏住呼吸,湊了過去。
隻聽他含糊地、斷斷續續地囈語著,像是在做一個極其痛苦的噩夢:“錯了......都錯了......來不及了......快把它......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