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正確’嗎?”
離峰無聲地重複著方塊k的質問。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地壓在胸口。
離峰收回目光,指尖在褲縫上輕輕彈了彈,像是要彈掉某種看不見的塵埃。
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轉身,悄無聲息地融入走廊另一端流動的學生潮中。
午休的鈴聲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乾澀地響了兩聲便戛然而止。
羽丘綜合學院瞬間被一種高效的、井然有序的寂靜所接管。
學生們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各自通往食堂或指定休息區域的路徑上,走廊空曠得能聽見自己腳步的回音。
離峰的身影出現在一年b班的門口,幾乎與鈴聲的餘韻同時抵達。
他沒有敲門,隻是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扉。
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過分安靜的教室裡顯得異常突兀。
祥子正坐在窗邊的座位上,麵前攤著一本厚重的《古典樂器精析》和幾份字跡工整的試卷。
祥子聞聲抬起頭,看到離峰,那雙總是帶著點疏離感的琥珀瞳裡掠過一絲驚訝,隨即被一種公式化的警惕覆蓋。
“離峰君?”
祥子的聲音很輕,帶著刻意壓低的拘謹。
“現在是午休時間,按照規定,班級內應保持安靜,非必要不進行……”
“噓——”
離峰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動作快得像一道殘影。他徑直走到祥子的課桌前,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桌麵上,將她籠罩在自己投下的陰影裡。
距離近得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得能感受到她瞬間繃緊的呼吸。
“又被這‘正確的現實’給汙染了嗎?”
祥子的身體瞬間僵硬了。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後背緊緊抵著椅背,白皙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一層薄紅。
祥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也許是引用某條關於“異性非必要近距離接觸”的條例,但離峰根本沒給她機會。”
“祥子,跟我走。”
離峰的聲音壓得極低,像耳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祥子的耳膜上。
祥子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像是被這簡單的三個字燙到了。
“走?去哪裡?現在…現在是午休時間,按規定要在指定區域休息或用餐,不能隨意……”
“去一個不用‘按規定’的地方。”
離峰打斷她,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意卻讓祥子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去一個,你暫時可以不用當‘豐川同學’的地方。就像……”
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祥子壓在《古典樂曲精析》最底下的那個筆記本。
那裡麵夾著他畫著大兜蟲的便利店小票。
“就像你暫時保管了那張‘不合規’的小票一樣。”
祥子的呼吸明顯一滯,臉上那層薄紅瞬間加深,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她飛快地瞥了一眼教室角落那個閃爍著穩定綠光的監控探頭,又迅速低下頭,手指用力絞緊了校服裙擺。
教室裡並非空無一人,幾個選擇在教室午休的學生正伏案小憩或安靜看書,此刻似乎都被這不同尋常的動靜驚擾,幾道帶著探究和些許不認同的目光隱晦地投了過來。
無形的壓力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來。
“不行……這……這違反《在校生行為規範》第……”
祥子的聲音細若蚊吟,帶著細微的顫抖。
“第幾條?”
離峰的聲音依舊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蠱惑。
“第幾條規定了,不能偶爾……喘口氣?”
離峰的目光掃過教室後門,又迅速落回祥子寫滿掙紮的臉上。
“還是說,你想一直待在這個框裡?就像那窗台上的塑料櫻花,永遠正確,也永遠……沒有心跳?”
“塑料櫻花”幾個字像一枚小小的針,輕輕刺了一下祥子心底某個被層層包裹的角落。她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
離峰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層公式化的冰殼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泄露出底下洶湧的、被壓抑已久的迷茫和渴望。
‘果然,還是我最喜歡的祥子,還是那個永遠敢於去和命運做鬥爭的傻瓜。’
“我……”
祥子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
離峰不再等待。他直起身,動作流暢自然,仿佛隻是隨意站起,卻精準地擋住了監控探頭可能投向祥子的部分視角。他朝後門的方向偏了偏頭,眼神平靜而篤定。
“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祥子愣住了幾秒,而那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祥子的手指反複鬆開又攥緊裙擺,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終於,在離峰即將轉身的瞬間,她像是耗儘了所有對抗規則的勇氣,又像是被心底某種更原始的東西猛地推了一把。
她飛快地、幾乎是慌亂地合上麵前的書本,將它們胡亂地塞進桌肚,然後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帶倒了椅子,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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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響在寂靜的教室裡格外刺耳。那幾個午休的同學立刻抬起頭,目光更加集中地投射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詫和疑問。
祥子不敢看他們。她低著頭,臉頰滾燙,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她快步繞過課桌,幾乎是貼著離峰的手臂,逃也似的衝向教室後門。離峰在她衝出門的瞬間,反手輕輕帶上了門,將那幾道探究的目光隔絕在身後。
走廊裡空無一人,隻有日光燈管發出單調的嗡鳴。祥子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恐懼和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負罪的刺激感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走這邊。”
離峰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平靜無波。他沒有給她任何平複的時間,徑直走向走廊儘頭那條通往舊校舍方向、罕有人至的消防通道樓梯。
祥子咬緊下唇,手指緊緊攥著自己校服襯衫的下擺,指節用力到泛白。
她看了一眼身後安靜的走廊,又看了一眼離峰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帶著一種近乎蠻橫的決絕,斬斷了她所有退卻的念頭。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種近乎認命的孤注一擲。她邁開腳步,小跑著追了上去。
消防通道的樓梯間彌漫著一股陳舊的灰塵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光線昏暗,隻有高處一扇積滿汙垢的小窗透進幾縷微光,勉強照亮盤旋而下的階梯。
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井裡回蕩,被放大了數倍,每一步都像踩在祥子緊繃的神經上。
她緊緊跟在離峰身後半步的距離,眼睛死死盯著腳下陡峭的台階,不敢抬頭,更不敢去想任何“違規”的字眼。
離峰的步伐卻異常穩定,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從容。
他下到一樓半的平台,沒有走向通往底樓的門,反而推開了一扇漆皮剝落、毫不起眼的、寫著“設備間非請勿入”的灰色小鐵門。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裡麵是更深的黑暗和一股濃重的機油味。
祥子站在門口,猶豫著,眼前仿佛是無底的深淵。
離峰沒有催促,隻是側身讓開,靜靜地等待著。門內的黑暗如同實質,帶著冰冷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