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深吸了一口氣,那混合著灰塵和機油的氣味嗆得她喉嚨發癢。她猛地閉上眼,仿佛要隔絕掉所有的視覺乾擾,然後向前一步,跨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裡麵空間不大,堆放著廢棄的體育器材和維修工具,蒙著厚厚的灰塵。唯一的光源,是儘頭那扇裝著粗大鐵柵欄的氣窗。
窗外,是學校操場最偏僻的角落,高大的鐵絲網圍欄將這片區域與校外一條僻靜的小巷隔開。圍欄外,幾株真正的、無人修剪的野樹伸展著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晃動不安的影子。
離峰幾步走到氣窗下,仰頭看了看那足有兩米多高的窗台,又掃了一眼角落裡一張布滿鏽跡的金屬維修梯。他走過去,雙手握住梯子兩端,用力一提——梯子紋絲不動,像是焊死在了地上。
“嘖。”
離峰輕哼一聲。方塊k那帶著嘲弄意味的低語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看吧,joker。規則無處不在,不止是黑桃k,連工具都拒絕你。”
離峰沒有理會。他目光掃過四周,最終落在一張被丟棄的破舊體操墊上。他走過去,將它拖到氣窗下方,又搬來幾個沉重的木箱疊放在墊子旁邊。整個過程迅速而無聲。
祥子站在陰影裡,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心臟跳得更快了。她看著那個搖搖欲墜的“台階”,又看向窗外那高高的、頂端帶著螺旋狀倒刺的鐵絲網圍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
這遠比在教室後門那一刻需要更大的勇氣。這不再是“喘口氣”,這簡直是在挑戰整個世界的基石。
“過來。”
離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恐懼。他已經站在了疊起的木箱頂端,身形在狹窄的氣窗口顯得異常高大。
他朝祥子伸出手,掌心向上,眼神平靜無波,沒有催促,也沒有鼓勵,隻是等待。
祥子的雙腿像是灌了鉛,沉重得抬不起來。她看著離峰伸出的手,又看向那冰冷猙獰的圍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般淹沒上來。
就在她幾乎要退縮,想要張口說出“不行,這太危險了,這絕對違規……”的時候,離峰再次開口了。
“祥子,還記得窗台上那些塑料櫻花嗎?沒有花粉,不會過敏,絕對正確;還記得必須被銷毀的飯團嗎?沒有例外,不會過期,依舊正確;還記得《春日影》嗎?”
離峰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昏暗空間裡沉悶的空氣。
祥子猛地一顫,抬頭看向他。
離峰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昏暗,直抵她內心最深處那個被層層包裹的角落。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洞穿靈魂的力量。
春日影。
簡單的三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猝然插進祥子意識深處某個鏽死的鎖孔,猛地一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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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櫻花……冰冷的觸感,千篇一律的粉色,在陽光下泛著虛假的光澤。它們被小心翼翼地纏繞在窗台,符合每一條關於安全、衛生、美觀的規定。
可是,那種屬於春天的、帶著生命悸動的、清冽又甜蜜的……屬於真正櫻花的氣息呢?
就算春天總有一天會過去。
但,誰也不能剝奪人們期待春天到來的權利啊!
一種巨大的、無法言喻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那失落感是如此尖銳,如此陌生,卻又帶著一種撕開偽裝的殘酷真實感,瞬間壓倒了所有關於規則、關於危險、關於後果的恐懼。
她一直以為自己在遵守規則,在追求正確,卻從未意識到,這種“正確”早已無聲無息地抽乾了空氣裡最後一絲屬於生命的、真實的、哪怕帶著混亂的氣息。
她幾乎是憑著本能,向前踉蹌了一步,踩上了那張破舊的體操墊。墊子發出沉悶的呻吟,向下凹陷。她伸出手,指尖冰涼,帶著細微的顫抖,終於搭上了離峰溫熱的手掌。
他的手掌乾燥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感。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將她猛地向上提起!
祥子驚呼一聲,身體瞬間失重,雙腳離地,笨拙地踩上搖搖晃晃的木箱邊緣。灰塵簌簌落下。她整個人幾乎是被離峰半抱著,從狹窄的氣窗裡托了出去。
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住她。她跌落在氣窗外的水泥地上,膝蓋傳來一陣鈍痛。還沒等她緩過神,離峰的身影已經矯健地翻了出來,穩穩落在她身邊。
“跟上。”他沒有停留,大步走向操場邊緣那堵沉默的、頂端盤旋著猙獰倒刺的鐵絲網圍欄。
圍欄上掛著一塊醒目的黃色警示牌,上麵印著冰冷的黑體字:“嚴禁攀爬!貼近圍欄30以內屬違規行為!”
祥子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從來沒有過這種過激行為的我,真的能做到嗎?’
但,她看著離峰毫不停頓地靠近那危險的圍欄,看著他雙手抓住粗糙冰冷的鐵絲網格,看著他右腳精準地踩在圍欄一個焊接點突出的地方,身體借力向上騰躍!
他的動作流暢得不可思議,像一隻靈巧的野貓,帶著一種無視規則的野性力量。
眨眼間,他已經穩穩地站在了圍欄頂端那狹窄的、布滿倒刺的橫梁上!校服的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轉過身,居高臨下地朝祥子再次伸出手。
陽光刺眼,祥子仰著頭,隻能看到他逆光的、被鑲上金邊的輪廓。那身影仿佛站在規則的邊界線上,帶著一種近乎挑釁的孤高。
圍欄外,自由的風拂過野樹,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在召喚。
“把手給我!”
離峰的聲音帶著振奮的力量,穿透風聲。
總之,祥子是這樣想的。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監控探頭,原本恒定閃爍的綠色指示燈,驟然變成了刺目的、不斷跳動的紅光!那紅光如同野獸的眼睛,死死鎖定了圍欄頂端的離峰,發出尖銳而短促的“嘀嘀嘀”警報蜂鳴!
她看著離峰伸出的手,那手在刺目的陽光和閃爍的紅光中,顯得無比穩定。圍欄外,野樹的枝葉在風中自由地搖擺。
祥子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像是用儘了胸腔裡所有的力量。她不再看那閃爍的“眼睛”,不再去想任何後果。她向前衝去,用儘全身的力氣跳起,冰涼的雙手死死抓住了離峰的手腕!
離峰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向上一提!祥子的身體被帶得騰空而起,雙腳胡亂地在粗糙冰冷的鐵絲網上蹬踏。
鐵絲網劇烈地晃動,發出刺耳的金屬呻吟。她的裙擺被一根突出的倒刺“嗤啦”一聲鉤住,撕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啊!”
祥子短促地驚叫一聲。
離峰毫不停頓,手臂用力一帶,將她整個人從圍欄內側甩向圍欄外側!
祥子隻覺得天旋地轉,身體在空中劃過一個短暫的弧線,然後重重地摔在圍欄外鬆軟的土地上。塵土飛揚,嗆得她一陣咳嗽。
祥子狼狽地趴在地上,手肘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撕裂的裙擺在風中飄蕩。
她大口喘著氣,肺葉像是要炸開。抬起頭,離峰已經輕盈地躍下圍欄,穩穩落在她身邊,拍了拍手上沾的鐵鏽和灰塵。
警報聲還在圍牆內尖銳地鳴響,紅光明滅不定,如同一個徒勞的警告。圍欄外,是一條狹窄僻靜、堆著些廢棄建材的小巷。
陽光穿過稀疏的野樹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風毫無阻礙地吹來,帶著塵土、青草和遠處隱約的車流氣息一種真實的、未經“過濾”的、帶著點混亂味道的氣息。
或者說,是自由的氣息。
祥子掙紮著想坐起來,腿上的刺痛讓她倒抽一口冷氣。
離峰蹲下身,沒有扶她,隻是平靜地看著她沾滿塵土、微微顫抖的手,看著她被撕裂的裙擺下擦破皮的膝蓋,看著她淩亂的頭發下那雙驚魂未定、卻又閃爍著一種奇異光芒的琥珀色眼眸。
“好了。”
離峰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小巷裡短暫的寂靜。他的語調平靜,卻帶著一種宣告般的重量,清晰地砸在祥子剛剛經曆了驚心動魄的心上。
“從現在開始,豐川祥子同學。”
他看著她,眼神深邃,像在宣讀一條全新的法則。
“你呼吸的空氣,腳下的土地,看到的每一片樹葉,包括你即將說出的每一個字……”
離峰頓了頓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目光掃過祥子因為緊張而微微抿起的嘴唇,掃過祥子因為疼痛和情緒激蕩而微微泛紅的眼眶。
“都可能不再正確。但,都隻屬於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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