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內,感知到有些不妥的李夫人眼見著江夏瑤的婢女上了車前衡轅,而蘇羅煙卻跟著江夏瑤上了獸車內,逐漸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可也無可奈何,眼睜睜的看著蘇羅煙離她而去,回首,事後則是李軒得知後的無理取鬨……
蘇羅煙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行李,至於小丫鬟,她暫時還無力一並帶走她。
這邊,獸車上。
還未有深交,蘇羅煙就已感覺出,江家對奴婢的管教確有一套。
到底是什麼樣的土地,能培養出來江夏瑤這麼個“奇女子”?蘇羅煙實打實好奇的緊。
“不知姑娘芳名?”去往江家的獸車上,蘇羅煙對江夏瑤又微微福身,行了一禮。
“江夏瑤。江水的江,夏天的夏,瑤嘛……想必你應該不知道倪瑤吧,我的瑤正是倪瑤的瑤。”
“是的,奴婢……我,不知道。”蘇羅煙僅是思慮了一瞬,便糾正了自己的“錯誤”。
“你好生奇怪,怕不是本地人吧。”江夏瑤明白她的才華不應該被她現在的身份所埋沒,早早的伸出善意的橄欖枝,說不定哪天,蘇羅煙就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為江家遮風避雨呢?
“沒錯,我不屬於這裡。對了,江小姐可知氣力?”蘇羅煙可算逮著機會問人這個問題了。
“怎會不知?”江夏瑤以袖掩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棲賢大陸上誰人不知氣力?誰人不曉其利?”蘇羅煙見她這麼說,有些尷尬的定了定身形。
“還望小姐告之一二。”
江夏瑤這才不笑了,她認真的看著蘇羅煙的眼睛,在蘇羅煙的執著眼神裡,終究是確認了她是真的不知道。
莫非她是哪方隱世修士?江夏瑤有點興奮。
江夏瑤見蘇羅煙神情不似作偽,便斂容正色,娓娓道來:“柳姑娘,氣力乃是棲賢大陸修行之根基。‘氣’並非單指呼吸之氣,而是天地萬物間流轉的能量本源,藏於人體筋膜體液之中,驅動生機循環;‘力’則是氣的外顯與運用,小至舉手投足,大至開山裂石,皆賴氣之轉化。”
她指尖輕點茶盞,盞中水麵竟無風自動,泛起漣漪,“譬如武夫錘煉筋骨,是以動作牽引體液流通,化精為力;而修道之人則能以意念導引先天元氣,於靜默中催生張力,即便肌肉不動亦可發力——這便是‘氣力相生’的奧妙。”
蘇羅煙凝神細聽,隻覺這番論述與她前世所知的物理學隱隱相通,卻又添了玄妙色彩。江夏瑤觀其若有所悟,又道:“尋常人隻道氣力源於筋肉,實則如井蛙觀天。氣有三要素:場所、介質、流動循環。人身為‘精之倉’,乃氣蘊藏之所;體液為介質,周流不息;而神為主宰,統禦氣之轉化。
故而修習氣力者,需兼顧養身、煉氣、凝神三者,方能突破凡俗桎梏。”言罷,她忽將掌心向上,一縷若有若無的白氣自指尖升起,如煙似霧,“你看,這便是元氣外放之象——我江家祖傳的‘雲水訣’,便是以水為媒,化氣為勁。”
蘇羅煙心中震動,暗忖此界竟有如此超越常識的能量體係。她不禁追問:“若氣力可修,凡人能否借此改變命數?”
江夏瑤眸光一閃,意味深長道:“自然可以。隻是修行如逆水行舟,稍有不慎便會遭反噬。輕則經脈受損,重則元氣潰散……譬如那青霄令吞噬生命之力,便是氣機逆亂的慘例。”
她見蘇羅煙神情專注,顯然已將方才的提點聽進了心裡,便繼續深入解釋道:“柳姑娘既已明曉氣力相生之理,可知這天地間的‘氣’亦有不同來源?修行者常言,氣分三類:一為‘先天之精氣’,乃父母遺傳之精華,藏於腎中,主生長與根本;二為‘後天之精氣’,源自水穀飲食,經脾胃運化而成,滋養周身;三為‘大自然之清氣’,通過呼吸入肺,與先天、後天之氣交融,化為人體可用之能量。我江家‘雲水訣’之所以強調以水為媒,正是因為水能載氣,善於流通,可助修行者更好地引導和融合這三者。”
蘇羅煙聽得入神,她嘗試用自己過去的科學知識去理解這套體係:
“小姐的意思是,修行者如同一個高效的能量轉換係統?將來自食物、空氣乃至自身先天儲備的能量,通過特定的方法(如‘雲水訣’)轉化為可被意識驅動、用於施展力量的‘氣力’?”
她聯想到之前陸清河為她療傷時那股奇異的暖流,那似乎就是一種高度精純的能量輸入,又思索著,原來妹妹葉知秋所研究的對象竟可以真的存在,不得不再次感歎造物主的神奇與奧妙。
如果妹妹在這裡的話,指不定又要好一番研究了吧……
江夏瑤讚許地點頭:“姑娘悟性極高,正是此理。不過修行之道,重在平衡與循序漸進。若一味強求轉化,而忽視了對‘精之倉’(身體)的養護、對‘神之主宰’(心性)的錘煉,便容易導致氣機紊亂。
輕者,如青狼那般,依靠自殘強行激發‘狼性’,雖短時間內【氣】的濃度與顏色會劇變,力量暴漲,但終究傷及根本,難以持久;重者,甚至會像一些走火入魔的修士,元氣潰散,經脈儘毀。”她的話語中帶著警示,也暗含關切。
她忽壓低聲音,“柳姑娘若真對此道有興趣,或許我可引你入一門徑……”話音未落,馬車外忽然傳來侍女的急呼,稱陸府派人來尋,江夏瑤隻得暫止話頭,眼底卻掠過一絲計劃得逞的狡黠。
“多謝小姐好意!”她正想著如何入門,便有這等機緣前來。
蘇羅煙還欲多言,馬車外卻再次傳來侍女略顯焦急的呼喚:“小姐,陸府的人又來了,說是有急事,請您務必速回。”江夏瑤眼底那絲計劃得逞的狡黠迅速隱去,換上一副了然又略帶遺憾的神情。她輕輕握了握蘇羅煙的手,低聲道:
“柳姑娘,看來今日隻能先到此為止了。你既有此心性悟性,他日若有機緣,我必當為你引路。眼下,你先隨我回府安頓,往後時日方長。”說罷,她掀開車簾,對車夫吩咐道:“回府。”
馬車轉向,朝著江府的方向駛去。蘇羅煙坐在車內,心潮起伏。她不僅初步了解了這個世界的能量體係,更在江夏瑤身上看到了一種不同於李府壓抑氛圍的可能性。這位看似養尊處優的貴女,其見識、氣度與手段,都遠非尋常閨秀可比。
她開始隱隱期待,在這位新“主人”的引領下,自己能否真正揭開這個世界的奧秘,甚至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修行之路。而江夏瑤看似無心實則有意的一番講解,無疑已在蘇羅煙心中播下了一顆向往力量的種子。
獸車急行,路麵不平顛簸頗多,兩人搖晃著身子同頻的左右擺動……
很快便到了江家大門口。
江府門前,青石板鋪就的廣場開闊平整,與李府側門外的逼仄巷道截然不同。車夫一聲低沉的吆喝,拉車的兩匹毛色油亮的巨角馴獸便噴著粗重的白氣,穩穩地停下了腳步,顯示出極好的馴服度。車轅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江夏瑤率先掀開車簾,陽光灑在她依舊帶著些許怒容的臉上,但這怒容此刻已褪去了大半真實,轉而成為一種精心維持的、給可能存在的旁觀者看的姿態。
她利落地跳下車,動作優雅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勢,隨即轉身,並不伸手攙扶,隻對仍坐在車內的蘇羅煙冷冷道:“還不下來?難道要本小姐請你麼?”
語氣雖衝,但望向蘇羅煙時,眼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寬慰和“一切按計劃進行”的暗示。
蘇羅煙會意,連忙抱著那個作為“罪證”的、沾染了汙漬的小包袱,低眉順眼地跟著下車。她的腳步刻意顯得虛浮踉蹌,一方麵是繼續扮演驚魂未定的闖禍奴婢;
另一方麵,這疾行顛簸的獸車也確實讓她這個穿越而來、尚未完全適應此界交通工具的人感到些許不適。她站穩身形,迅速而謹慎地抬眼打量起眼前的江府。
隻見朱漆大門氣派非凡,門楣上懸掛的匾額雖未細看是何字樣,但鎏金的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門前立著兩名身形挺拔、目光銳利的護衛。
他們見到江夏瑤,立刻躬身行禮,口稱“大小姐”,對跟在小姐身後、形容狼狽的蘇羅煙,則隻是投來一瞥審視的目光,並未多問,顯是訓練有素。
江夏瑤並不停留,冷哼一聲,徑直朝府內走去。蘇羅煙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混雜著脫離牢籠的輕快、對未知前途的忐忑以及對眼前這位行事出人意表的貴女的好奇,快步跟上。
邁過高高的門檻時,她感到一陣微弱的、類似穿過一層水膜的阻滯感,轉瞬即逝,心中不由一動:這江府,似乎有某種防護或警示的結界?
入門之後,並非直接是廳堂,而是一道雕琢精美的影壁,繞過影壁,眼前豁然開朗。
庭院深深,遠比李府開闊雅致,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奇石流水點綴其間,草木蔥蘢,靈氣(或許隻是一種感覺)似乎都比府外濃鬱幾分。
偶有仆役侍女經過,皆步履輕快,衣著整潔,見到江夏瑤紛紛避讓行禮,秩序井然,與李府那種壓抑沉悶的氛圍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