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鶴雲端著酒杯的手,在半空頓住了。
杯中猩紅的酒液晃了一下,他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陳輝錦會在這個時候,當著他的麵,提起高傑?
高傑這個名字,就是趙家的一根刺,一根紮在喉嚨裡,吐不出也咽不下的刺。他以為陳輝錦這是在敲打他,警告他不該一再給專案組施壓。
看著趙鶴雲驟變的臉色,陳輝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放下了酒杯,語氣輕鬆得像在聊家常。
“趙老先生,想多了。我提他,沒什麼彆的意思。高傑這個人,辦案有自己的一套,我父親信他。順城現在這個局麵,給他點空間,總比把他逼急了要好。案子,遲早會破的。”
這幾句話,一半是點撥,一半是安撫。
趙鶴雲是什麼人,立刻就聽懂了話裡的乾坤。
陳輝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是來給高傑減壓的!也是在告訴他,上頭那位,對高傑依舊信任。
陳輝錦繼續說:“至於趙家,‘那位’的態度沒變。趙家是順城這盤棋的壓艙石,這塊石頭,不能動。所以,老先生放寬心,後天的葬禮,我會親自到場。這也是‘那位’的意思。”
最後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讓趙鶴雲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砸回了肚子裡。
陳輝錦親自出席,代表“那位”出席!
這等於向全順城宣告,趙家,依然有通天的庇護!
他趕緊舉起杯,聲音裡透著劫後餘生的感激:“有陳先生這句話,我這把老骨頭就踏實了!我代趙家上下,敬您一杯!”
主宅宴會廳的氣氛活了過來,可在旁邊相連的偏廳裡,卻是另一番光景。
這裡是招待陳輝錦隨行人員的地方。
趙瑞正把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滿臉是笑,親自給陳輝錦的秘書和幾個保鏢敬茶倒水。
王軒則像個最本分的助理,一言不發,安靜地站在趙瑞身後。
“張秘書,這次可辛苦你們了。我爸特意交代,幾位有什麼需要,儘管提。”趙瑞點頭哈腰地給那位姓張的秘書添茶。
“趙公子客氣了,分內之事。”張秘書端起茶杯,不冷不熱地應付著。
他的公文包就擱在旁邊的椅子上,拉鏈半開著。
王軒動了。
他拎起桌上的醒酒器,走上前,姿態謙恭。他先給趙瑞添酒,身體微微前傾,左手像是為了穩住重心,不著痕跡地在張秘書身側的椅背上扶了一下。
衣袖拂過公文包敞開的縫隙。
一聲輕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哢”,混在談笑聲和杯盤碰撞聲裡,像一顆石子沉入深海,沒激起半點波瀾。
王軒麵不改色地給每個人添好酒,直起身子,低聲對趙瑞說:“趙總,我去下洗手間。”
“去吧。”趙瑞正忙著跟張秘書套近乎,頭也沒回。
王軒轉身離開,快步走向走廊儘頭的洗手間。
他反鎖上門,沒急著動手,先擰開了水龍頭,用嘩嘩的水流聲蓋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