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儘頭的石門上,刻著行篆字:“七星聚,玄武開,非真龍,莫進來。”
林深將合璧的玉佩按在門環上,石門緩緩開啟,露出間堆滿兵器的石室。正中央的石台上,端放著個熟悉的黑檀木盒——與老周捧出的那個一模一樣。
打開時,裡麵卻沒有玉璽,隻有張泛黃的紙,是份崇禎十七年的錦衣衛密檔。記載著當年位沈姓校尉假傳聖旨,將傳國玉璽從玄武門運出,藏匿於“龍城之眼”。
“龍城之眼就是...”林深的話被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金發女子舉著火把衝進來,身後跟著群舉槍的黑衣人。
“把密檔交出來!”她的火把照向石室角落,那裡竟坐著個披頭散發的老者,正用指甲在牆上刻著什麼。
林深湊近看時,老者刻的竟是串日期:“三月十九,煤山;三月廿九,龍城。”而他的手腕上,戴著塊與林深相同的玉佩。
“祖父?”林深的聲音發顫。
老者緩緩抬頭,露出張與林深如出轍的臉,隻是眼窩深陷,瞳孔裡爬滿血絲。“玉璽...在龍首山...”他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將枚青銅鑰匙塞進他掌心,“沈知意的墓...”
火把突然熄滅,石室陷入片漆黑。林深感覺有什麼冰冷的東西纏上腳踝,低頭看時,竟是條通體雪白的小蛇,正銜著片白梅瓣蹭他的靴麵。
“是雪龍子。”黑暗中傳來沈知意的聲音,“當年你養的靈蛇,守著玉璽等了三百年。”
槍聲突然響起,林深被蛇拖拽著鑽進條側道。身後傳來金發女子的尖叫,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撕咬那些黑衣人。側道儘頭的微光裡,他看見座漢白玉牌坊,額題“玄武”二字,坊柱上盤著的石龍,眼睛正是用血紅瑪瑙鑲嵌的。
雪龍子突然鑽進牌坊下的石縫,林深跟著趴下去,發現石縫後是條僅容人匍匐的通道。爬了約莫丈許,前方透出光亮,鑽出時竟置身於座古墓的耳室,牆上的壁畫正描繪著場宮變——穿蟒袍的男子被縊於煤山,而遠處的玄武門,個錦衣衛正抱著個錦盒策馬狂奔。
主墓室的石門上,掛著塊“沈”字牌匾。林深用青銅鑰匙打開門,看見口懸在半空的金絲楠木棺,棺身纏著七道鐵鏈,每道鏈環上都刻著星象圖。
棺下的石台上,擺著個熟悉的青銅爵,正是藏珍軒那隻。爵裡盛著半杯青綠色的液體,水麵漂浮著張疊起的紙。
展開時,是沈知意的字跡:“吾夫林嘯,錦衣衛翊麾校尉,崇禎十七年護璽南遷,偽作自縊以惑敵。三月廿九,吾於龍城玄武門將玉璽藏於...”
字跡突然中斷,紙角還留著道齒痕。林深突然想起井裡那個老者,此刻才明白祖父為何會瘋癲——他守著這個秘密,看著曆史被篡改,卻不能說。
棺槨突然劇烈搖晃,鐵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林深抬頭,看見棺蓋正在緩緩開啟,裡麵透出的金光將他整個人籠罩。他仿佛又回到了聚寶閣,指尖觸到照骨鏡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來:
——沈知意將錦盒塞進他懷裡,金步搖的流蘇掃過他手背。
——煤山的歪脖樹下,他看著替身被吊上枝頭,轉身躍下城牆。
——康熙年間的雨夜,他躲在聚寶閣的密室,看著自己的兒子在烙鐵下嘶吼。
——民國二十三年的火車上,祖父將青銅鑰匙塞進父親繈褓,自己吞下密檔碎片。
棺蓋完全打開的刹那,林深看見裡麵躺著的不是屍體,而是個嵌滿寶石的金漆盒。打開時,裡麵卻空無一物,隻有襯墊上留著個玉璽形狀的凹痕,旁邊放著半塊玉佩——與他的那半合成完整的太極圖。
“玉璽早就不在了。”金發女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的手下正用槍指著老者,“當年你祖父把它交給了日本人,換了你父親的命。”
老者突然狂笑起來,笑聲震落了棺槨上的灰塵:“錯了...都錯了...”他的手指向金漆盒的底部,“沈知意留了後手...”
林深翻轉盒子,發現底部刻著行小字:“以血為引,方見真章。”他咬破指尖,將血滴在凹痕裡,金色的紋路瞬間蔓延開來,在墓壁上投射出段影像——
沈知意站在龍首山的懸崖邊,將玉璽扔進萬丈深淵,轉身對著鏡頭露出微笑,鬢邊的金步搖正映著初升的朝陽。
“原來如此。”林深看著影像裡的日期,正是崇禎十七年三月廿九,“她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墓頂突然傳來巨響,碎石砸落間,林深看見龍首山的輪廓正在逼近。原來這座古墓就藏在山腹之中,而此刻,整座山體正在坍塌。
“走!”老者拽著林深衝向耳室,雪龍子在前方引路,“玄武門將閉,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穿過牌坊的瞬間,林深回頭望去,看見金發女子正跪在金漆盒前痛哭,她的手下已被落石掩埋。照骨鏡從她手中滑落,鏡麵最後映出的,是沈知意與穿錦衣衛服飾的自己並肩而立的身影。
他們順著隧道狂奔,身後傳來山體坍塌的轟鳴。爬出枯井時,藏珍軒已化為片火海,掌櫃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正對著他們拱手作彆。
東街的青石板已被染紅,龍牌衛的屍體橫七豎八。老者突然咳出鮮血,他拽住林深的手腕,將那半枚虎符塞進他掌心:“守璽人...代代相傳...”
林深看著祖父在懷中斷氣,突然發現他後頸也有個蟠螭紋紋身,隻是比自己的多了道刀疤。
報童的吆喝聲再次響起:“號外號外!龍首山塌方,驚現明代錦衣衛墓!”
林深摸向胸口,玉佩不知何時合二為一,背麵刻著的“林嘯”二字正在發燙。後腰的紋身突然灼痛,他扯開衣衫,看見“三月廿九,等你”的字跡旁,多了行小字:“沈知意於龍首山。”
朝陽穿透雲層,照亮了蒼龍城的輪廓,竟與他腰間的羅盤形狀分毫不差。林深握緊手中的虎符與玉佩,轉身向龍首山走去。他知道,找到沈知意的墓,才算真正解開這三百年的迷局。
山腳下,個穿月白衫的女子正等在那裡,鬢邊斜插著支素銀簪,笑起來時,眼角有顆與沈知意相同的淚痣。
“林先生,我叫蘇晚。”她遞過隻青銅爵,正是藏珍軒那隻,“家母托我把這個交給您。”
爵底的紅瑪瑙突然亮起,映出蘇晚掌心的胎記——正是朵白梅花。
林深接過青銅爵,觸到流槽的瞬間,爵身突然滲出些暗紅液體,滴在地上,竟開出朵血紅色的梅花。
遠處的龍首山巔,傳來陣清脆的銅鈴聲,像是有人在回應三百年前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