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吃的是什麼啊,這麼頂飽?
胡思亂想中,她漸漸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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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孔灌入一陣細風,月光散落夜色已深。
雷擊木內,慕少微沐著看不見的雷炁,四平八穩地重複平刺的招式。當進度達到八百左右,她忽然止住了動作,又悄無聲息地縮進了陰暗處。
有東西過來了。
隔著雷擊木,她無法聽到更清晰的振動。可來者的目標明確,似乎就是衝她而來,不一會兒就扒上了焦木,而蛇信也捕捉到了它的氣味。
令她驚訝的是,這個氣味十分熟悉,正是三日前見過的灰鼠。
沒搬家?
不對,它怎麼會找到這裡?
不應該啊,雷擊木附近一片焦土,無花無木,任誰找食也不會找到這裡。再加上雷炁的消散需要半月有餘,生靈都懼怕雷火,更不敢靠近才是,它為何……
一絲靈光劃過腦海,她突然抓住了關竅。
人修涉足大妖地盤,奪其珍寶,竊其血脈,即使奔逃萬裡、改頭換麵也會被追殺,不就是因為進去過嗎?
隻要進去過,就一定會被記住味道。
大妖聞得出進入的修士有幾人,是男是女,修為幾何,想必灰鼠也聞得出進入洞中的蛇有幾條,是大是小,胃口多少。
它生了一窩小鼠,遇到稍大些的蛇早被吃空了。大蛇吃飽了壓根不會走,隻會心安理得地把鼠窩占為己有,再等灰鼠上門大快朵頤,這才是常規的做法。
而今小鼠隻少了兩隻,窩裡有蛇的氣味,結果還不明顯嗎?
她沒有震懾它的實力,無法逼它離開,卻會在它覓食時偷家,它怎會放任她活下去?自然是選擇乾掉她。
蛇鼠相食也是常事,它花了三日尋她,看來這一戰免不了了。
二者相距極近,它就在她的頭頂,上下隻隔了一層樹皮。
它多半嗅到了她的氣味,因為她已經聽見它啃食樹皮的聲音。可她不能任由它啃下去,若是把入口撕開,能進來的東西就多了。
慕少微並不怕事,反而在處理“仇家上門”一事上擁有豐富的經驗。
她沒有貿然冒頭,而是朝不大的洞口伸出一截蛇尾,在月下晃晃悠悠。
灰鼠果然按捺不住,縱身撲了過來。她“嗖”一下收回尾巴縮進洞裡,任灰鼠瘋狂劃拉洞口卻無動於衷。
木屑細細簌簌地落下,她專注地盯著洞口,緩緩地提起了“劍”。
當灰鼠的一隻眼睛貼上洞口,發出威嚇式的叫聲時,她心情平靜地往上捅出一劍。
頓時,筆直的蛇尾精準地穿過狹窄的洞口,裹挾著細小的嗡鳴直插入灰鼠的眼中!
這一刻鮮血飛濺,灰鼠猛地後仰,沿著樹身跌落下去,所有的威嚇都成了淒厲的慘叫,而收回蛇尾的她慢一步爬出洞口,決定料理“鼠輩”。
她盤上一根枯枝,蓄勢待發。
受到重創的灰鼠在地上顛了一圈,已然萌生退意。它一翻身就要逃,可打擾了她清修還想走脫,哪有那麼容易。
她一躍而起,如箭矢破空,淩空掛上灰鼠的脊背。它的體型勝她數倍,她的絞殺不一定有力,但蛇身的長度足以將“劍”送入它的下腹,刺穿它的心窩。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而在她做到的瞬間,灰鼠瀕死發狂,爪子瘋狂抓撓腰間的蛇身,活剮下她的鱗片數塊。
灰鼠栽倒在地,垂死掙紮,慕少微痛得神智一擰,差點被甩下去。
鼠血流了一地,灰鼠的動靜愈發無力。就在她以為勝利在望時變故陡生,她從未想過,血味會在夜間放大,而在月下狩獵的生靈可不止一種。
當一隻以蛇鼠為食的鴞掠空而來,利爪一把將它們共同抓獲時,慕少微就明白——蛇鼠相鬥,從來沒有贏家,它們生來就是食物。
若是無法破局改命,她一輩子都得過被畜生欺淩的生活,這能忍?
離地越來越高,她沒想到再一次淩空飛行竟是被鴞捉上了天。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又被利爪控得動彈不得,她看不清底下的景物,隻知影影幢幢,許是樹林。
須臾,蛇尾鬆開死透的灰鼠,頂著烈風,艱難無比地翻上來。她拚儘最後的力氣往上一次,也不管刺中了哪裡,卻聽得鴞發出一聲尖嘯,爪子一下鬆開。
她與灰鼠一同落下,砸在一片巨大的芭蕉葉上。
葉片濕滑,蛇身沿著葉脊滑落,一擊撞上樹乾,一擊岩石,最後落入一個水坑裡,隻剩痛苦的蠕動、翻轉。
無人助她。
好半晌,她拖著劇痛的蛇尾爬進石縫,一寸寸檢查著蛇身。
鱗片被撕了,背上的血肉露出來,幸好沒見骨。最重的傷是在蛇尾,也不知是怎麼傷的,她的骨頭竟然斷了。
“劍”折了。
彎過一個可怕的弧度。
她會鍛劍,但她不會給蛇接骨,可林中深夜如此危險,由不得她不做嘗試。
慕少微忍痛抬起尾巴,將骨折的一截對準身邊堅硬的岩石壁麵,發狠地撞了上去!不管不顧地撞到它複位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