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落針可聞，隻有喜燭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
霍寒庭的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沈清辭的耳膜。他果然不信。在他心裡，沈清辭的任何行為都帶著明確的目的性和算計。
沈清辭壓下心底翻湧的澀意，微微後退半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過於危險的距離。這個細微的動作，讓霍寒庭的眸色又深了幾分。
“我什麼都不要。”沈清辭抬起眼，目光平靜地回視他，“沈家給我的嫁妝，我可以一分不動地還回來。霍家給予的任何物質補償，我都可以簽署放棄協議。我隻要自由。”
她的語氣太認真，眼神太透徹，完全找不到一絲一毫從前那種虛張聲勢或者欲擒故縱的影子。
霍寒庭沉默地盯著她，像是在審視一件突然出現瑕疵的、本該由他完全掌控的藝術品。他掐滅了手中的煙蒂，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自由？”他咀嚼著這兩個字，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沈清辭，在你用儘手段爬上霍太太這個位置之後，再來跟我談自由，不覺得太晚，也太可笑了嗎？”
“是，很可笑。”沈清辭坦然承認，這乾脆的態度反而讓霍寒庭微微一怔。“所以，我在為我的可笑和錯誤，付出代價，並提出補救方案。”
她不再看他，轉身走向靠牆的那張紫檀木書桌。那是霍寒庭的書桌，上麵整齊地擺放著文件、鋼筆和一台筆記本電腦。
前世，她曾因為嫉妒，衝進來將他一遝重要的合作方案撕得粉碎。
此刻，她隻是從抽屜裡拿出一遝空白的A4紙和一支鋼筆。
然後，在霍寒庭深沉難辨的目光注視下，她伏案疾書。
鋼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她的背影單薄，穿著紅色的睡袍，墨色的長發披散下來，顯得脆弱又倔強。
幾分鐘後，她拿起那張寫滿了字的紙，轉身，遞到霍寒庭麵前。
標題赫然是——《離婚協議書》。
內容簡潔到近乎苛刻：女方沈清辭，因夫妻感情破裂，自願提出離婚。自願放棄基於婚姻關係而產生的一切財產分割權利，並歸還沈家所出之全部嫁妝。雙方自此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最後，她已經在那娟秀卻帶著一絲決絕力道的字跡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沈清辭。
“這是我的誠意。”沈清辭將協議書遞到他麵前，“你可以讓律師加上任何對你、對霍家有利的條款，我無條件同意。隻要你簽字。”
霍寒庭沒有接。
他的目光從協議書移到她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有懷疑，有審視，有困惑，甚至……有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冒犯的怒意。
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在新婚之夜，就準備好了離婚協議？
這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預料和掌控。他預想了她的哭鬨，她的指責，她的歇斯底裡，甚至她的討好逢迎……唯獨沒有預想到，是如此的冷靜和……決絕。
這不再是他認知裡的那個沈清辭。
“你就這麼想離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比剛才更加低沉冰冷。
“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嗎？”沈清辭反問，語氣裡沒有嘲諷，隻有平靜的陳述，“結束這場錯誤的婚姻，對你，對我，對所有人都是解脫。”
霍寒庭突然笑了，那笑容卻未達眼底，反而讓他周身的氣息變得更加危險。他伸手，不是去接那份協議書，而是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了沈清辭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