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庭一夜未歸。
這對於新婚夫婦來說,無疑是最大的羞辱和冷遇。前世的沈清辭,會因此感到憤怒和難堪,然後變本加厲地鬨,直到將霍寒庭逼回來,或者將自己逼瘋。
但此刻,沈清辭站在偌大的衣帽間裡,看著鏡中臉色還有些蒼白,眼神卻異常清亮的自己,內心一片平靜。
他甚至幫了她。一個獨處的、不受打擾的空間,正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她沒有去動霍寒庭那邊一整排的高定西裝和襯衫,也沒有碰衣帽間裡那些霍家為她準備的、價值不菲卻不符合她審美的華麗衣裙。她在角落找到了自己帶過來的一個小行李箱,從裡麵拿出一件最簡單的白色棉質連衣裙,款式簡潔,沒有任何lo。
洗漱,換衣,將長發鬆鬆挽起。鏡子裡的人,褪去了昨晚的驚惶與刻意偽裝的平靜,多了一份沉穩和堅定。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彙報給霍寒庭,甚至霍家的長輩。
她不能行差踏錯,但更不能畏縮不前。
打開房門,門外垂手侍立著一位穿著得體、麵容嚴肅的中年女傭,是霍家的老人,姓王,專門負責主樓這邊的起居。
“少夫人,早上好。”王媽微微躬身,語氣恭敬,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疏離。顯然,昨夜新郎官拂袖而去的事情,已經傳遍了。
“早上好。”沈清辭微微頷首,語氣溫和,“早餐準備好了嗎?”
“已經備好在餐廳了。老爺子和大夫人他們已經用過了。”王媽回答,特意點明了其他人已用餐,暗示她起晚了,或者說,無人願意與她這個新晉的、“名聲不佳”的少夫人一同用餐。
“好的,謝謝。”沈清辭仿佛沒聽出弦外之音,徑直走向餐廳。
長長的西餐桌足以容納二十人,此刻空蕩蕩的,隻有儘頭擺放著一副孤零零的餐具。精致的銀質蓋碗下,是依舊溫熱的燕窩粥和幾樣小巧的點心。
沈清辭安靜地坐下,慢條斯理地開始用餐。她吃得不多,但姿態優雅,沒有絲毫因為被孤立而流露出的窘迫或怒氣。
王媽在一旁悄悄觀察著,心裡有些詫異。這位新少夫人,似乎和傳聞中那個驕縱任性、一點就著的形象,不太一樣。
用完早餐,沈清辭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王媽:“王媽,家裡負責采買的司機今天方便嗎?我想出去一趟。”
王媽愣了一下:“少夫人需要什麼?吩咐我們去辦就好。”
“不用,是一些私人物品,我想自己去挑。”沈清辭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如果司機不方便,我可以自己打車。”
“方便的,我這就去安排。”王媽垂下眼。少爺雖然昨夜離開,但並未限製少夫人的行動,她不敢擅自做主。
半小時後,一輛黑色的賓利駛出了霍家大宅。
沈清辭坐在後座,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三年前尚且有些陌生的街景,眼神沉靜。她報了一個地址,是位於城西的一個老式小區,那裡,住著她的親生父母。
前世,她嫌棄他們貧窮、粗鄙,覺得他們的存在是她完美人生中的汙點,從未主動去看望過他們,甚至在沈清瀾回來後,更加急切地想與他們劃清界限。直到她眾叛親離、跌入穀底時,是這對她從未放在眼裡的親生父母,拖著年邁的身體,想儘辦法湊了一筆錢,托人送到她手裡,雖然那筆錢對於當時的她來說隻是杯水車薪。
那也是她前世收到的,最後一點,不摻雜任何目的的溫暖。
車子在老舊的小區門口停下,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
沈清辭讓司機在路邊等著,自己下了車。她沒有直接走進小區,而是在街角的一家看起來最乾淨的水果店裡,仔細挑選了一個果籃,又去旁邊的糕點店買了幾樣鬆軟適口的點心。
她提著東西,按照模糊的記憶,走到一棟斑駁的居民樓前,深吸了一口氣,才踏上狹窄昏暗的樓梯。
站在一扇鏽跡斑斑的防盜門前,她猶豫了片刻,終於抬手,敲了敲門。
裡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門“吱呀”一聲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婦人,頭發有些花白,用一根最簡單的黑色發箍束著,身上穿著洗得有些發白的格子圍裙。她的麵容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清秀,但常年勞作的痕跡刻在了她的皺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