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離並未帶他們走遠,而是來到了主殿後方一處僻靜的暖閣。
暖閣內檀香嫋嫋,布置清雅。
慕天離示意兩人坐下,親自斟了茶。
“息州,”他開口,聲音低沉了許多,“風家出事之時,我未施以援手。這些年,你心中可曾恨我?”
這話問得突然,卻又在意料之中。
風息州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泛白。
他靜默片刻,聲音平靜無波:“恨過。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明白,以慕伯伯您與我父親的交情,以浩瀾宗的實力,為何會坐視不理。”
慕天離嘴唇動了動,似想解釋,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歎息。
“但後來,我查到了一些東西,也漸漸想明白,有些力量,超越了修真界的界限。那不是任何一個宗門,甚至整個玄真仙盟能夠正麵抗衡的。所以,就算是慕伯伯您,當時想必也是無能為力。”風息州繼續道。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是上界神使,對嗎?”
慕天離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沉痛:“你果然知道了。”
“是。”風息州道,“我明白,並非慕伯伯不願幫,而是不能幫,甚至不敢幫。”
“浩瀾宗傳承千年,宗族子弟無數,您身為一宗之主,牽一發而動全身。若當時浩瀾宗插手,恐怕結局隻會是引來神使更多的注意,徒增傷亡,甚至可能連靈兒也……”
他沒再說下去,但那未儘之語,三人都懂。
慕天離長長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充滿了愧疚與沉重:“息州,你能如此想,我更覺愧對你父親,愧對風家。這份虧欠,我慕天離,浩瀾宗,永遠記著。”
他看向風息州,懇切道:“正因如此,我才更希望你能放下仇恨。至少,暫時放下。神使之力,非我等凡人所能抗衡,硬碰硬,唯有死路一條。我與你父母皆是舊識,不忍看風家最後一脈也折損於此。”
“靈兒她……”慕天離語氣轉為深深的擔憂,“她身份特殊,未來恐有更多風雨。我與她母親皆希望她能暫避青丘。息州,你既是她未婚夫,我便托大問一句,你可願放下前塵舊怨,護她同往青丘,保她平安?”
風息州沉默了。
衍星灼皺眉,看著風息州緊繃的側臉,欲言又止。
他知道風息州等一個複仇的機會等了多久,那幾乎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支撐。
許久,風息州才低聲道:“慕伯伯,我需要想想。”
慕天離點了點頭,風息州的反應在他意料之內。
他道:“我明白。仇恨蝕骨,豈是輕易能放下的。但息州,你也好好想想,若你執意複仇,成功的代價很可能就是你的性命。屆時,靈兒又當如何?”
“或許不久的將來,靈兒身邊……可能隻剩下你一人。你當真舍得,讓她獨自一人活下去?”
報仇。
風息州的心底翻湧起這兩個字。
那是無數個日夜啃噬他心肺的執念。
他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等一個可能,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讓那些神使付出代價。
舍棄一切,包括……她嗎?
他眼前閃過慕靈清冷又偶爾流露出無奈和溫柔的臉龐,閃過衍星灼跳脫吵鬨卻總圍著她轉的身影,閃過林澈的安靜守護和昭昭的天真依賴。
望月峰上那些雞飛狗跳又煙火氣十足的日常,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衝撞著他早已冰封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