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一個擁有最精密計算能力的超級光腦,卻無法裝載任何驅動程序的空殼。
這種極致的“知”與徹底的“不能行”,構成了他生命中最大的矛盾與無奈。
父母從未因此責備過他,反而給了他更多的關愛與支持。
林戰常說:“不能打就不能打,腦子好使更重要!以後當個‘武道理論師’……”
“給那些高手分析弱點,製定戰術,一樣受人尊敬!”
柳清音則總是用溫柔的行動化解他偶爾流露的失落。
一碗熱湯,一件新衣,一句“平安快樂就好”。
林塵感激父母的開明,也將那份深藏的不甘與遺憾,儘數傾注到了理論研究之中。
既然無法親身感受那種力量,那就用頭腦去理解它,解析它,掌控它的規律。
他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為一名頂級的武道理論師,用自己的方式觸摸那個世界。
他也曾無數次在深夜,對著星空推演,試圖找出自己無法覺醒的原因。
是體質特殊?是靈魂層麵缺少某種關鍵?還是……
他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體係?種種猜想,皆無答案。
晚飯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結束。林戰被兒子點醒敗因後,先是鬱悶,隨即又興奮起來。
他拉著林塵討論該如何破解那種“回風掌”的暗招。
直到柳清音收拾好碗筷,催促父子倆彆光顧著說話,才意猶未儘地停下。
“小塵,你說得對,武道之爭,有時候爭的就是那一眼看穿的洞察力。”
林戰感慨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力道不小,帶著他特有的粗獷關懷。
“以後爹跟人切磋,你得幫爹多盯著點!”
“嗯,好。”林塵點頭應下。
窗外,霞光漸漸褪去,墨藍色的夜幕開始降臨,帶來了些許涼意。
青嵐城的夜晚,通常寧靜而平和。
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和更夫敲梆子的聲音。
林塵幫母親收拾好廚房,便回到了自己位於二樓的小房間。
房間不大,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便是一整排靠牆擺放的書架。
上麵塞滿了各種紙質和電子版的武道典籍、理論著作、以及他寫滿了筆記的本子。
他坐在書桌前,沒有開燈,任由窗外最後一點天光勾勒出房間的輪廓。
手指拂過一本古籍粗糙的封麵,那上麵寫著《七情本源論》。
情緒驅動力量……喜、怒、哀、樂、愛、憎、欲……
每一種情緒,都是鑰匙,都能打開一扇通往超凡力量的大門。
唯獨他,被所有的大門拒之門外。
他閉上眼,嘗試著在腦海中觀想“喜”的情緒,回憶過年時拿到壓歲紅包的開心。
觀想“怒”的情緒,模擬被人無故挑釁時的憤懣。
觀想“哀”的情緒,假想失去重要之物時的悲傷……
他的大腦能夠精準地模擬出這些情緒的心理和生理反應。
一切都符合理論描述。但當他試圖將這些模擬出的情緒引導向丹田時。
體內那片荒漠,依舊毫無動靜。
就像隔著一層絕對透明的、卻堅不可摧的壁壘。
他能看到對麵世界的瑰麗與精彩,能理解其運行的所有規則,卻永遠無法跨越。
“唉……”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在昏暗的房間裡消散開。
這並非消沉,而是一種認清現實後的坦然。
以及在這坦然之下,依舊不曾熄滅的、微弱卻堅韌的探索火苗。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晚風帶著初夏夜晚特有的濕潤草木氣息湧入,吹動了他額前的碎發。
遠處,青嵐城的燈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辰。
其中一些特彆明亮、蘊含著強大能量波動的光點,屬於那些強大的武者。
屬於那些能自由駕馭情念,飛天遁地、開山斷流的存在。
他的世界,很小,隻有這家小小的武館,和滿屋子的書籍。
他的世界,也可以很大,大到能裝下整個元星的武道理論。
能洞悉至強者力量運行的軌跡。
“理論師……也不錯。”他低聲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堅定前路。
就在這時,天際儘頭,一抹不易察覺的暗紅色流光,以極快的速度劃破夜空。
方向……似乎是朝著城西,朝著這片相對偏僻的街區而來。
林塵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隨著那道轉瞬即逝的流光,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速度,那隱晦卻讓人心悸的能量波動,絕非普通武者所能擁有。
而且,那波動給他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陰冷、粘稠,帶著一種蝕骨般的惡意。
是“憎念”?還是某種偏向黑暗的“欲念”?
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但那感覺消失得太快,快得讓他以為是錯覺。
青嵐城雖然不算什麼頂尖大城,但也有城防衛和幾大世家坐鎮。
偶爾有高手經過,也不算稀奇。
他搖搖頭,將這點小小的異樣拋諸腦後。
今晚,他還要幫父親把下午那場對戰的數據徹底分析一遍,整理成詳細的報告。
這是他和父親之間的“功課”。
夜色漸深。不知過了多久,當林塵終於完成分析報告,準備洗漱休息時。
窗外,毫無征兆地,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起初隻是小雨,但很快,雨勢就變大起來。
嘩啦啦的雨點密集地敲打著瓦片和窗戶,奏響了夜晚的喧囂樂章。
就在這喧囂的雨聲中,一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敲門聲,穿透雨幕傳來。
咚……咚……咚……
不是急促的捶打,也不是禮貌的輕叩。
那是三長,兩短。帶著一種虛弱的、仿佛用儘了最後一絲氣力的節奏感。
固執地,敲打在武館那扇不算厚實的木門上。
林塵瞬間睜開了眼睛。
雨夜。異常的敲門聲。
他心中那根因為傍晚那道詭異流光而稍稍繃緊的弦,被這敲門聲,輕輕撥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