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舞蹈學院入口處,楊紅攥著背包帶子,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腳下的水泥路被清晨的陽光曬得發燙,可她卻覺得渾身發冷,像是揣著一塊冰。
往日裡,這條路她都是和孫語靈一起走的。
孫語靈會嘰嘰喳喳地跟她說早上吃了什麼,抱怨哪個老師的課太嚴,還會偷偷塞給她一顆水果糖,說“甜的能讓人心情變好”。可現在,身邊空蕩蕩的,隻有風卷著落葉擦過腳踝,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極了孫語靈最後在天台上嘶吼的聲音。
“你看,就是她……”
細微的議論聲像針一樣紮進耳朵,楊紅腳步一頓,下意識地想躲,卻已經晚了。兩個穿著時髦的女生背著雙肩包從她身邊走過,眼神裡的鄙夷毫不掩飾,聲音壓得很低,卻精準地飄進她的耳朵裡。
“孫語靈跟她走那麼近,結果就出事了,真是個掃把星。”女生的聲音裡帶著幸災樂禍,說話時還故意往楊紅這邊瞥了一眼,像是怕她聽不見。
另一個女生扯了扯同伴的袖子,語氣卻更輕蔑:“小聲點!你忘了昨天有人說,孫語靈最後還拿自殺威脅她?指不定是她倆鬨了多大的矛盾,把人逼得走投無路了……”
楊紅的喉嚨發緊,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想反駁,想大聲說“不是這樣的”,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孫語靈欺騙她的畫麵、天台上那把閃著冷光的匕首、還有孫語靈掉下去時那聲悶響,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裡循環播放,讓她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
她攥緊包帶,加快腳步往前衝,隻想趕緊逃離這片議論聲。可沒跑兩步,就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對不……”道歉的話剛說了一半,楊紅就愣住了。
眼前的女生是她同班同學,平時雖然不熟,但也打過幾次招呼。
可現在,對方看清是她後,臉色瞬間變了,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一樣,慌忙往後退了兩步,還刻意繞開她走,連一句“沒關係”都沒說,腳步匆匆地走遠了。
周圍的同學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楊紅身上。
那些眼神裡有好奇、有鄙夷、有躲閃,還有人拿出手機,對著她的背影偷偷拍照。楊紅覺得自己像個小醜,被所有人圍觀、議論,連一點尊嚴都沒有。
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胸前的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再也沒勇氣往前走,轉身朝著教學樓後麵的僻靜角落跑去,書包上的拉鏈隨著腳步嘩啦作響,像是在替她哭泣。
躲在教學樓後的陰影裡,楊紅蹲下身,雙手緊緊抱住膝蓋,將臉埋在臂彎裡。肩膀抑製不住地顫抖,壓抑了一早上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哭聲不大,卻充滿了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啊?”她哽咽著,聲音斷斷續續的。
“我明明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什麼都跟你說,你說你家裡難,我把我攢的零花錢分你一半;你說你跟不上課,我陪著你練到深夜……你從一開始就討厭我,就恨我,那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跟我好的樣子?我們明明都來自農村,都知道在這裡站穩腳跟有多難,就不能一起好好走下去嗎?”
風卷著落葉落在她的背上,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嘲諷。楊紅的哭聲越來越大,眼淚浸濕了袖口,冰涼地貼在皮膚上。
“菲菲……我最對不起的就是菲菲……”一想到楊藝菲,她的心就更疼了。
楊藝菲那麼相信她,還特意提醒她要留意孫語靈,可她卻傻乎乎地什麼都信,不僅自己被騙,還差點連累楊藝菲。
“她那麼厲害,肯定覺得我特彆蠢吧……我這麼傻,誰的話都信,我真是沒臉見她了……”
她蜷縮在角落裡,像一隻受傷的小獸,隻想把自己藏起來,再也不麵對那些異樣的目光和刺耳的議論。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楊紅猛地抬起頭,眼裡還帶著未乾的淚痕,警惕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她怕了,怕又是那些看熱鬨的同學,怕再聽到那些傷人的話。
可走來的人卻出乎她的意料。那是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身形挺拔,氣質沉穩,手裡拎著一個保溫袋,看起來不像是學校裡的人。
他走到楊紅麵前,沒有立刻說話,隻是彎腰將保溫袋輕輕放在地上,拉開拉鏈,一股淡淡的薑茶香飄了出來。
“晚上風大,喝杯薑茶暖暖身子,彆凍著了。”
男人的聲音很溫和,帶著刻意放輕的分寸感,沒有絲毫冒犯的意味。
楊紅愣住了,她看著男人陌生的臉,眼眶還紅紅的,慌忙用手背抹掉眼淚,聲音沙啞地問:“你……你是誰?”
男人在她身邊蹲下,保持著一個禮貌的距離,沒有靠得太近,也沒有顯得疏遠。他看著楊紅的眼睛,語氣真誠:“我叫覃升,畢業於首都財經大學,現在做房地產生意,也是你們學校的投資商。”
也是你未來的丈夫。
“我聽說了這幾天的事,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剛好路過這裡,就給你帶了點熱飲。”
楊紅,我終於找到機會靠近你了。
楊紅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保溫袋上,薑茶還冒著熱氣,在微涼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溫暖。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褲縫,心裡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