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火德宗後,張雲淵並未急著趕路。
高艮加入了全性的消息,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他想起了七年前迎鶴樓上,那個眼神冷靜、言語理智的青年。
一個將門派利益看得比個人道義更重的人,為何會做出如此決絕的、與自己信念背道而馳的選擇?
這七年間,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雲淵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去想。
亂世之中,人心最是難測。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也有自己的劫。
他此行的目的,是印證己道,是尋覓機緣,而不是去拯救誰,或是評判誰。
他收斂心神,將這些紛亂的思緒儘數壓下,再次踏上了漫無目的的遊曆之路。
他不走官道,專挑那人跡罕至的深山大澤穿行。
白日裡,他或於山澗溪流旁靜坐,聽水流石上,觀雲卷雲舒;
或於古林深處演練拳腳,試圖找到更契合自身的運用法門。
夜晚,他則尋一處視野開闊的山巔,迎著清冷的月光吐納,感受著天地間最本源的炁息流轉。
他就像一個最虔誠的苦行僧,用腳步丈量著山河,用孤獨磨礪著道心。
這一日,夜幕低垂,星鬥漫天。
張雲淵正於一處無名山峰的頂端打坐。
山風凜冽,吹動著他的道袍獵獵作響,他卻恍若未覺,整個人已然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定境。
體內的混元道炁自行運轉,如一條沉睡的巨龍,緩慢而有力地吞吐著周遭的天地靈氣。
就在這時。
他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目光如電,瞬間投向了東北方向的夜空。
隻見那片深邃如墨的蒼穹之上,一道火紅色的流光,正以一種一往無前的決絕姿態,悍然劃破了天際!
那流光拖著一條長得不可思議的、宛如鳳尾般的絢爛焰火,像一滴來自天界的血淚,墜向凡塵。
尋常人若見到此景,隻會驚歎於流星的壯麗,許下一個美好的心願。
但在張雲淵的感知中,這絕非尋常的流星。
就在那火光撕裂夜空的一刹那,他那已經與天地萬法隱隱相合的混元道炁,竟捕捉到了一絲從那流光核心深處剝離出的、極其特殊的氣息。
那氣息,古老、純淨,不屬於天地間任何一種已知的能量形態。
它超越了尋常的“炁”,更接近於一種“理”,一種“法”,一種構成這方世界最本源的……
道蘊!
這股道蘊,仿佛是流星在高速墜落、與天地規則摩擦的過程中,從其核心中被硬生生擠壓出來的一絲殘響。
它微弱,卻又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像最醇厚的美酒,像最動人的樂章,讓張雲淵的神魂都在瞬間為之戰栗,生出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
他的心神,被這股奇特的氣息,徹底勾住了。
沒有任何猶豫。
張雲淵當即從定境中脫離,站起身來。
他遙望著那流光消失的方向,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機緣,來了。
他腳下一點,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山巔,循著混元道炁捕捉到的那絲殘響,向著東北方向全力追去。
他的混元道炁,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台最精準、最靈敏的雷達。
它對天地間各種能量的感應,本就遠超常人,此刻在同源的“道蘊”吸引下,更是被激發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