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龍虎山三清殿前,人頭攢動,氣氛肅殺。
正道各派的代表,應約齊聚於此:
三一門新任門主,帶著門中數位長老,麵沉如水,眼中是化不開的仇恨;
普陀三寺、茅山上清、呂陸王高四家;
蜀中唐門、西南火德、清河苗寨;
鄂北武當、豫南少林、魯東蓬萊、贛西神霄;
乃至於一些平日裡極少在異人界走動的隱世門派,如遼東伍柳派、浙地諸葛家、靈隱寺、瓊地金丹派,都各自派出了門中的高手前來。
他們要親眼見證,這場攪動了整個江湖風雨的血仇,將如何了斷。
龍虎山演武場上,各派年輕子弟齊聚,人聲鼎沸,炁息縱橫。
火德宗的趙鐵山與豐平正在人群中與人寒暄,目光掃視間,忽然同時一定。
隻見天師府弟子隊列中,靜立著一位身著普通製式道袍的少年。
他身姿挺拔如鬆,麵容卻帶著幾分未褪的青澀,眼眸清澈。
乍一看竟似剛上山不久的道童,唯有周身那股沉靜似水、圓融無瑕的氣度,與周遭喧鬨格格不入,令人過目難忘——
正是多年前曾到訪過火德宗、並指點過他們功法關竅的張雲淵。
“是雲淵道長!”
趙鐵山麵露驚喜,用力拍了拍豐平,“走,去打個招呼!”
兩人擠出人群,快步上前,趙鐵山朗聲笑道:
“雲淵道長!彆來無恙!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
張雲淵轉過身,見到二人,唇角微揚,執了一道平輩禮:
“趙兄弟,豐兄,久違了。”
豐平也笑著拱手:“當年承蒙道長出言點撥,我師兄弟二人受益良多!一直想再尋機會與道長論道切磋,今日總算有緣再見!”
趙鐵山更是熱情,壓低聲音道:
“是啊!說來也巧,我們前幾日還聽門中長輩提起一樁奇聞呢!”
他湊近些,帶著幾分分享秘聞的興奮,“說道是龍虎山的老天師,原本早已不再收徒,卻在十多年前破例收了一位關門弟子!
據說那位小師叔天賦異稟,修為深不可測,年紀輕輕就已不亞於大師兄張之維,甚至…甚至被內定為下一代的天師繼承人呢!”
豐平在一旁點頭附和:
“對對,傳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簡直神乎其神!
雲淵道長,你就在天師府中,可曾見過這位神秘的小師叔?可知傳言是真是假?”
張雲淵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失笑搖頭:
“江湖傳言,多有誇大失實之處。二位聽聽便好,不必當真。”
他語氣平淡,並未多言,顯然對此類傳聞不甚在意。
幾人正說話間,一名身著天師府高階弟子服、神色肅穆、修為明顯已達一流之境的青年快步走來。
他約莫三十歲年紀,氣度沉穩,步履間自有章法。
趙鐵山與豐平認得這服色,知是天師府內門精英,皆收斂笑意,正欲執禮。
卻見那青年弟子徑直走到張雲淵麵前,竟毫不猶豫地躬身俯首,執了一個極其恭敬的弟子禮,聲音清晰而鄭重:
“小師叔,師爺吩咐,各派掌門已至,法會即將開始,請您一會移步真武殿前首座觀禮。”
張雲淵神色未變,隻微微頷首:“知道了,我即刻便去。乾鶴,你去師父那裡看看,還有什麼要準備的沒有。”
那弟子聞言再度行禮,垂首恭敬應道:“是,弟子遵命。”
隨即快步退下,自始至終姿態謙卑,目不斜視。
然而,這短短一句“小師叔”,卻如一道九天玄雷,轟然劈入趙鐵山與豐平的識海!
兩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嘴巴半張,瞳孔驟縮,渾身炁息都險些紊亂!
那弟子看年歲、修為、氣度,在天師府內地位顯然極高,竟對看似年輕的張雲淵行此大禮,口稱……師叔?!
不等他們從這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人群忽然起了一陣騷動,許多人的目光都敬畏地投向一個方向。
隻見一個豐神俊朗、氣息淵渟嶽峙的青年道士,在一眾天師府弟子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他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就連一些小門派的掌門,都主動向他點頭示意。
“是張之維!天師府年輕一輩第一人!”
周圍的議論聲,清晰地傳入了趙鐵山和豐平的耳中,讓他們心頭狂震。
而接下來的一幕,則讓他們徹底魂飛天外。
張之維竟徑直走到了張雲淵的麵前,十分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雲淵,快開始了,師父讓我來叫你。”
他的語氣親昵而熟稔,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師兄在叮囑自己的師弟。
趙鐵山和豐平的思維,徹底停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