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一輪殘月掛在天邊,被厚重的烏雲遮住了大半,隻漏下幾縷慘白的光,給整個村子都蒙上了一層陰森的濾鏡。
萬籟俱寂,隻有偶爾幾聲犬吠,在空曠的田野間回蕩,顯得格外突兀。
然而今夜的犬吠,卻不似往常那般中氣十足,反而帶著一種壓抑的、源自本能的恐懼。
“嗚……汪汪!”
村口,一條平日裡最是凶悍的大黃狗,忽然夾著尾巴,發出一陣恐懼的嗚咽。
它並非看到了猛獸,而是嗅到了一股讓它靈魂都為之戰栗的、腐朽的死氣。
隨即,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它連滾帶爬地躲回了自己的窩裡,再不敢出聲。
三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村口。
他們身法極快,落地無聲,仿佛三片被陰風吹來的枯葉。
為首那人,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勁裝,麵容陰鷙,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殘忍的光,是此次行動的領頭者,三屍派的一名內門弟子。
而在他身後,則跟著兩個更加詭異的存在。
左邊那個,身形僵硬,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白色,雙目無神,周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福爾馬林混合著泥土的腐臭氣息,正是陰骨道人耗費心血煉製的“屍奴”。
右邊那個,身形則有些飄忽,仿佛一層隨時會散去的黑煙,在月光下甚至有些半透明,悄無聲息,正是更為陰毒的“鬼仆”。
那名三屍派弟子對著身後兩個毫無反應的傀儡比了個手勢,三人立刻分散開來,如三道離弦的箭,從不同的方向,朝著村子中心那戶還亮著微弱燈火的人家摸去。
他們,正是奉了陰骨道人之命,前來奪取“炁體源流”的三屍派人馬。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個叫張楚嵐的小男孩。
三人行動極為專業。
或者說,兩具傀儡在主人的操控下,展現出了遠超常人的潛行能力。
沿途幾條試圖報警的土狗,甚至沒來得及吠叫出聲,便被那鬼仆無聲無息地穿身而過,抽走了些許陽氣,當場癱軟在地,口吐白沫。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驚動村裡的任何一個人。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張楚嵐家那低矮的院牆之外。
為首那弟子對著屍奴與鬼仆點了點頭,三人同時腳下發力,身形如狸貓般輕盈,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便翻入了院中。
屋內,七歲的張楚嵐早已睡下,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隔壁房間,徐翔也已進入了夢鄉。
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平靜。
那名三屍派弟子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如同三隻即將品嘗美味的餓狼,一步步地,朝著張楚嵐的房間摸去。
他已經能想象到,將這個身負“炁體源流”的小鬼帶回門派後,自己將會得到掌門何等的賞識。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那扇薄薄的木窗時。
一道身影,比他們更快,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月光恰好從雲層的縫隙中鑽出,照亮了那道身影。
是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腳上是一雙最普通的布鞋。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卻也空洞得可怕。
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手裡拎著一把不知從哪兒順來的鐵鍬,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像是在看三塊擋路的石頭。
是馮寶寶。
那名三屍派弟子在看到馮寶寶的瞬間,心中都是一凜。
他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個少女是何時出現的!
就連他引以為傲的鬼仆,似乎也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活人毫無反應。
但隨即,他便放鬆了警惕。
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傻丫頭而已,身上甚至連一絲炁的波動都感覺不到。
或許是哪個夢遊的村姑吧。
他甚至懶得廢話,眼中凶光一閃,五指成爪,指甲瞬間變得漆黑,帶著一股腥臭的屍毒之風,直取馮寶寶的咽喉,想要一招將她解決,免得節外生枝。
這一招“三屍毒爪”,陰狠毒辣,足以洞穿鋼板,尋常異人沾上一點毒風便會全身潰爛而死。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永生難忘。
麵對這足以開碑裂石的一爪,馮寶寶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她隻是簡簡單單地,將手中的鐵鍬,向前一遞,一拍。
沒有招式,沒有章法,就是最原始、最純粹的暴力。
那名三屍派弟子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根本無法用常理揣度的、純粹到極點的巨力,便帶著呼嘯的風聲,結結實實地拍在了他的臉上。
“砰!”
一聲沉悶到讓人牙酸的、如同西瓜被重物砸碎的悶響。
那名在三屍派也算年輕一輩翹楚的邪道高手,連哼都沒來及哼一聲,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內凹陷,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般軟了下去,當場昏死過去。
他一倒下,那屍奴與鬼仆便失去了主人的精細操控,隻是呆立在原地,遵循著最後的指令——“清除威脅”。
那具刀槍不入的屍奴,喉嚨裡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邁著僵硬的步伐,揮舞著堅逾鋼鐵的利爪,朝著馮寶寶猛撲而來。
而那鬼仆,則身形一晃,化作一縷黑煙,悄無聲息地繞到了馮寶寶的身後,試圖侵入她的身體,吞噬她的魂魄。
麵對這來自物理與精神層麵的雙重夾擊,馮寶寶臉上依舊是那副呆滯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