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娘的臉騰地紅了,針紮在手指上,趕緊往嘴裡吮了吮,惹得眾人一陣笑。
村頭的老槐樹下,男人們正忙著編東西。鹿鳴削著柳條,刀刃在他手裡轉得飛快,柳條被削得又細又勻,泛著青白色的光。“這柳條得泡過才不脆。”他說著,把削好的柳條扔進旁邊的水盆裡,“編筐子得用三年生的柳條,結實。”
雲雀爹正蹲在地上,用高粱杆編席子,手指翻飛間,金黃的杆兒就排得整整齊齊,邊緣用細篾固定住,“這席子鋪在炕上,冬天不涼,夏天不熱。”旁邊堆著剛編好的簍子,有的圓口,有的方底,都是家用的物件,等著晾乾了就能用。
白未晞回到院子,就見草棚口堆起了小山似的乾草和麥秸。錢老漢拄著棍子站在旁邊,他孫子正幫著把最後一捆麥秸摞上去。“未晞丫頭,這是給大騾子的。”錢老漢笑得眼睛眯成條縫,“你家騾子秋收時幫了大忙,這點草料不算啥。”
狗子娘也拎著半筐豆餅過來:“給大騾添點料,看這些天都瘦了。”
柳月娘從灶房裡出來,往每人手裡塞了塊剛烤好的野薯,香氣在門口散開。大騾子從棚裡探出頭,鼻子裡噴出白汽,看著那堆草料,尾巴甩得歡快。
夕陽把村頭的炊煙染成了橘紅色。學堂的讀書聲歇了,孩子們一窩蜂的往出跑跑。田地裡的男人們扛著鋤頭回來,褲腳沾著泥土。婦人們收拾起針線,說著笑著往家走。槐樹下的柳條和高粱杆還在陽光下曬著,編了一半的席子露著整齊的紋路。柳月娘把曬乾的棉襖收進櫃子時,櫃板上大紅嫁衣的並蒂蓮開的耀眼。
白未晞坐在門檻上,看著大騾子在棚裡嚼著乾草,聽著柳月娘在屋裡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調子輕快得像沾了蜜。
夜色彌漫時,林茂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灶膛裡的火光舔著乾柴,把他臉上的溝壑照得忽明忽暗,鍋裡燉著的蘆萉湯“咕嘟”冒泡。
石生掀簾進來時,帶了股夜寒,“叔,我跟月娘說了,她咋都成,就等您拿主意。”
林茂往灶裡塞了根鬆枝,火星“劈啪”濺出來:“坐。說正事。”他用鐵勺攪了攪鍋裡的湯,“那就按之前說的,拜高堂就用你們爹娘的的牌位,磕三個頭,就算認了親。聘禮嫁妝都免了,總歸就是你倆過日子。”
石生點頭,手在膝頭搓著:“就……就酒席的事,我琢磨著……”
“關於酒席,咱不圖鋪張,就圖個熱鬨。”
林茂把火壓小了些,往灶門口挪了挪:“場地就用你家院子。你那三間土坯房,院子夠大,讓村裡人幫忙搭個草棚,擋擋風寒。桌凳不用愁,挨家借,湊個八桌十桌的不難。”
“每桌八個菜就夠了。”他掰著指頭數,“葷菜就用你打的野味,不夠就讓鹿鳴提前出去買。
“素菜呢?”
“菜就在村裡收,湊一筐就夠了。”林茂往鍋裡撒了把鹽,“再弄些蒸餅,熬一鍋粟米粥。熱熱乎乎的,比啥都強。”
“酒……酒咋辦?我釀的高粱酒還有兩壇,夠不?”
“我這還有五壇,夠的。”林茂把鐵勺往灶台上一擱,“掌勺就讓劉雨來,她做的燉肉香。摘菜洗菜這些,雲雀娘已經提過,她和鎖頭娘就行。”
“您的酒留著自己喝,我讓鹿鳴從鎮子裡再買些就是。”石生連忙道。
“廢話少說。”林茂擺了擺手,“那就這麼定了。明兒你再跟月娘說道說道,看她還有啥想法,彆委屈了人家。”
石生應著,看著鍋裡湯快煮好了,便起身要走。“喝一碗再走,暖和。”林茂招呼道。
“不了叔,我先回,有什麼其他的明個還得來麻煩您。”
“石生。”老人站在灶門口,油燈的光從他身後照過來,把影子拉得老長,“日子是自己過的,你們倆都是好孩子,好好把日子過起來!”
石生重重點頭,轉身往外走。夜風帶著點涼,吹在臉上卻不冷。
屋裡,林茂正喊孫女林青竹過來一起喝熱氣騰騰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