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英的手鬆了鬆,符紙差點從手心掉下來。她想到林青竹,想到青溪村的日子,心裡竟有點發酸。但瞬間,她便猛的搖了搖頭,冷聲道:“果然狡猾,竟然使我生出動搖之心。你說沒害人就沒害人?異類的話本就不可信!前陣子我們遇見過個花妖,也說自己隻吸花蜜,結果暗地裡吸了三個姑娘的精氣!”
她從符袋裡掏出黃紙,朱砂瓶在手裡攥得發燙,“就算你現在沒害人,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等你哪天覺得‘見兒子’不夠了,會不會去吸人的精氣?”
“我不會!”笛婆婆急了,往前邁了步,拐杖差點戳到地上的石子,“我隻要我的笛子,隻要能看見小平……”
“多說無益!”林澤突然揮起桃木劍,劍刃朝著笛婆婆的手腕砍去,想要打掉那支能勾魂的笛子。在他看來,那笛子就是笛婆婆的靈器。
笛婆婆沒料到他會突然動手,慌忙往後躲,拐杖“哐當”掉在地上,手裡的笛子卻還攥得緊。
吳秀英趁機往前衝,手裡的黃紙已經畫好了半道鎮邪符,朱砂在紙上拖出紅痕:“林澤,逼她丟笛子!”他們兩個想到一起了。
笛婆婆嚇得連連後退,後背撞在柱子上。她看著林澤的劍又揮過來,隻能用胳膊擋,粗布衫被劍刃劃開道口子,露出下麵乾瘦的胳膊,卻沒流血——她死後成了靈體,早沒了血肉,隻有執念撐著這副軀殼。
“彆碰我的笛子!”她尖叫著,聲音裡滿是絕望,可她沒什麼戰力,連躲都躲得狼狽,隻能死死把笛子護在懷裡。
林澤的劍突然變了方向,朝著她的手背挑去。笛婆婆吃痛,手一鬆,笛子“啪嗒”掉在地上。吳秀英見狀,立刻衝過去,抬腳就往笛子上踩——“哢嚓”一聲脆響,梨木笛身斷成兩截,碎片濺到地裡,沾了層黑泥。
“我的笛子!”笛婆婆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不是剛才的柔弱嗓音,是像被掐住喉嚨的厲喊。她的眼睛瞬間變紅,渾濁的黑氣從眼窩、嘴角冒出來,裹住她的身體,原本乾瘦的軀殼突然膨脹起來,布衫被黑氣撐得裂開,露出下麵泛著青灰的骨頭。“你們毀了我的笛……毀了我的小平……”
黑氣猛地卷向吳秀英,她沒來得及躲,被黑氣纏住腳踝,狠狠往後方摔去,她後背撞在戲台上,疼得她眼前發黑,手裡的符紙也掉了。林澤趕緊揮劍砍向黑氣,劍刃穿過黑氣,卻隻劃到空處,反而被黑氣纏住手腕,桃木劍“當”的一聲掉在地上。
“異類果然是異類!”林澤咬著牙,趁黑氣稍鬆,拉起吳秀英往後退,“果然,本性遲早會露出來。”
吳秀英點點頭,忍著後背的疼,從布包裡掏出最後一張畫好的鎮邪符——這是她白天提前畫好的,本想留著應急。她朝著笛婆婆扔過去,符紙在空中燒起來,青藍色的火苗逼得黑氣往後縮了縮。林澤趁機撿起桃木劍,朝著笛婆婆胸口的黑氣刺去,那裡是黑氣最淡的地方,也是她執念最盛的地方。
“啊——”笛婆婆發出一聲哀嚎,黑氣瞬間散了大半,她的軀殼又恢複成乾瘦的模樣,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她伸出手,朝著斷笛的方向抓去,指尖沾到笛身的碎片,緊緊攥在手裡,聲音輕得像縷煙:“小平……笛子……沒了……”
她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最後化成點點白光,散在戲台上,隻有那半截斷笛還留在地上。
林澤撿桃木劍時,手指擦過劍刃上沾著的黑氣殘影,虎口還在發顫,剛才被笛婆婆的黑氣纏住時,他是真的慌了。可看著地上那截被踩碎的斷笛,那點慌亂很快被冷硬壓下去。他想起笛婆婆發狂時的模樣,想起那些黑氣卷向吳秀英時的狠厲,心裡隻剩一個念頭:果然沒猜錯。異類就是異類,哪怕裝得再溫和,骨子裡的凶性藏不住,今天不除,明天指不定就害了更多人。他甚至在暗怪自己剛才動手晚了,若一開始就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吳秀英也不會被摔得後背青腫。
吳秀英正靠在林澤身上緩勁,後背撞在戲台上的地方還在疼,可她盯著笛婆婆消散的方向,眼神卻越來越亮。她想起笛婆婆說“沒害過人”時的樣子,想起那支磨得發亮的舊笛子——現在看來,全是偽裝。什麼想兒子,什麼無害幻境,不過是個幌子。她捏了捏手裡剩下的符紙,指尖因用力泛白,心想著異類的執念就是毒,今天念著笛子,明天可能就念著活人精氣,根本改不了。剛才若不是他們兩人配合著用鎮邪符逼退黑氣,指不定要栽在這“無害”的老東西手裡。
兩人互相扶著往外走時,腳步比來時更沉,也更硬。他們沒回頭。那截斷笛也好,笛婆婆消散前的嗚咽也罷,都隻讓他們更確信,自己手裡的劍和符,才是真的,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