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加班,出了公司天已經黑透。
宋斯年發消息:
【我來接你。】
【不用。】
【我已經在樓下。】
她歎口氣,拿上包下樓。
雨後空氣帶著股涼意,他站在街燈下,黑外套被風吹得一擺一擺。
她一眼就看見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他抬頭,笑得溫和:“晚了點。”
“我不是小孩,不用接。”
“你今天鞋跟有點滑。”
“你觀察得真細。”
“怕你摔。”
“我又不是第一次走路。”
他沒再反駁,隻默默替她接過包。
這種溫柔太自然,反而讓人無處可逃。
車裡很安靜。
雨點敲在擋風玻璃上,節奏不急不緩。
阮時苒看著窗外發呆,燈光在她側臉上一閃一閃。
“今天不開心?”他問。
“沒。”
“我看出來了。”
“你能不能彆什麼都看出來?”
“我不是在看,我在等你說。”
“宋斯年。”
“嗯?”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其實挺不一樣的?”
他愣了一下:“哪裡不一樣?”
“你太理性,我太情緒化。你想什麼都能分析,我有時候連自己都解釋不清。”
“那不就是互補?”
“可互補久了就會拉扯。”
“你在拉我,還是推我?”
“……我不知道。”
他沉默。
窗外紅燈亮起,車停下。
他慢慢轉頭,神情比平常認真幾分。
“苒子,”他低聲說,“我有時候也怕。”
“你怕什麼?”
“怕我太懂你,反而忘了該怎麼抱你。”
這句話像一顆鈍鈍的石子,砸進她心口。
那種心酸來得不快,卻漫長。
她忽然就想哭。
“宋斯年,你明明什麼都懂,卻還是會讓我心慌。”
“那我改。”
“你改不了。”
“你可以教我。”
“我不是老師。”
“那我是學生。”
“你這人,怎麼連道歉都像在做實驗。”
“因為我怕錯了。”
“你就是太怕錯,才更錯。”
他沒說話。
綠燈亮了,車重新啟動。
兩人都沒再開口。
城市的燈一盞盞掠過,影子在窗上錯落交疊。
回到家,她脫了外套就去陽台。
風很冷,她靠著欄杆看著遠處的樓影。
宋斯年沒跟出來,屋裡隻有杯子輕放在桌上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靠近。
他披著她那件外套,輕輕搭在她肩上。
“彆吹太久。”
“我不冷。”
“我冷。”
她轉頭看他,燈光打在他側臉上,輪廓被風拉長。
“宋斯年,”她輕聲說,“你真的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一直溫柔、一直忍讓嗎?”
他愣了愣。
“我以為那樣你會安心。”
“可我想的不是安心。”她的聲音低下去,“是被需要。”
風忽然大了幾分,吹得她頭發貼在臉邊。
他伸手替她撥開,動作遲緩。
“我一直以為,陪著你就夠了。”
“可有時候你太穩,我會覺得自己像在夢裡。”
“那我該怎麼辦?”
“偶爾讓自己亂一點。”
“亂?”
“比如——不修豆漿機,直接罵兩句;
比如——彆分析我情緒,直接抱我。”
他看著她,像在消化她說的每一個字。
許久,輕輕點了點頭。
“好。”
“彆‘好’得這麼快。”
“那我學慢一點。”
她看著他,終於笑出聲。
那笑有一點酸,卻也鬆了。
夜色更深了。
她靠在他懷裡,兩人誰都沒說話。
風從陽台灌進來,屋裡隻剩下呼吸的聲音。
溫度一點點疊上去,不熱,卻實。
像兩種不同的節奏,終於在同一拍上對齊。
宋斯年忽然開口:“苒子。”
“嗯?”
“我有點亂。”
她輕輕一笑,眼底帶了光:“很好。”
客廳隻剩下電視屏幕的光。新聞在播什麼她根本聽不進去,腦子全是昨晚那句——
“我怕我太懂你,反而忘了該怎麼抱你。”
這句話像個鉤子,勾著她一整夜睡不穩。
她不知道該憐惜他,還是該怨他。
他什麼都好,就是太“懂”了。
懂她的情緒,懂她的沉默,甚至懂她什麼時候該“被哄”。
可那種懂,有時候讓人覺得窒息。
像她所有的小情緒都被提前預測,再溫柔地化解。
沒有人討厭溫柔,但溫柔太久,會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馴服了。
——
清晨。
宋斯年早起。
廚房的油煙機嗡嗡響,煎蛋的香氣飄滿屋。
阮時苒裹著睡衣走出來,頭發亂亂的。
他看她一眼,淡淡笑了:“你昨晚睡得不好?”
“你看出來了?”
“你呼吸變淺。”
“你就不能有一次不分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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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病。”
“你有病還挺自豪。”
“有你陪診。”
“宋斯年,我發現你現在連嘴都沒個刹車。”
“刹車失靈,說明速度正好。”
“那你就等著撞牆吧。”
“撞你懷裡也行。”
她翻了個白眼,坐下喝豆漿。
他在對麵看她,目光太直接。
她放下杯子,皺眉:“你又盯著我乾嘛?”
“確認你今天是不是還生氣。”
“我沒生氣。”
“那你昨晚那一腳踢我被子是怎麼回事?”
“熱。”
“你夢見我?”
“夢見你被氣走了。”
“走了嗎?”
“醒了你還在。”
他輕輕一笑,聲音低得像是在她耳邊:“我從沒走過。”
她的手指頓了一下,沒抬頭。
——
中午,她去學院複查實驗數據。
宋斯年打電話,說下午會晚點回。
“學院那邊人多,路又滑,你彆走太晚。”他交代。
“知道了。”
“穿厚一點。”
“宋斯年,我不是學生。”
“那我就當是家屬關懷。”
“……你真該去上‘怎麼不惹女朋友煩’的課程。”
“我願意做實驗。”
“實驗內容呢?”
“如何在她煩我時被原諒。”
“那結果你寫了嗎?”
“目前仍在采樣。”
“滾。”
她掛了電話,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下午五點,她去拿打印文件,正好在樓下碰見一個熟人。
“苒苒,好久不見。”
是李致遠。
那人換了身休閒外套,笑容依舊,眼神卻多了點不該有的熟稔。
“真巧,”他說,“每次見你都在下班路上。”
“我走這條路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