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宗後山。
三座新墳,呈品字形排列。
林小蠻的墓碑立在中間。
青石之上,是淩天用劍鋒一筆一劃削出的字跡:林小蠻之墓。
旁邊兩座稍矮的墳塋前,陸子修的酒壇和齊昊的青銅鼎放在兩側。
"還沒能跟你好好喝一場儘興的酒......"
淩天拍開泥封,琥珀色的酒液緩緩澆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陸兄,一路走好......"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蘇媚兒指尖燃起一簇幽藍的狐火。
她將三疊荷花酥輕輕擺在林小蠻碑前。
"慶典的時候,小蠻還纏著我,讓我教她做這個......"
她聲音微顫,死死咬住嘴唇。
滾燙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突然,她抓起一塊酥皮,塞進嘴裡,用力咀嚼,仿佛要將悲傷碾碎。
滿口,都是甜膩與血腥混合的味道。
"糖......放多了......"她哽咽著,淚水模糊了視線,"不過......小蠻應該會喜歡的。"
陳鐸跪坐在最右側的墳前。
這位一向嚴謹端正的大師兄,此刻發冠歪斜,衣衫淩亂。
他的膝前,擺放著四個空空的酒碗。
他顫抖著手,將第三碗酒潑灑在齊昊的墳前。
“哢嚓”一聲脆響,瓷碗被他摔成了兩半。
山風嗚咽,卷起紙錢,掠過墓碑。
陳鐸猛地抓起那半截鋒利的瓷片,狠狠捏碎。
鮮血順著掌縫汩汩流下。
"那一日,我就該跟著小蠻同去巫族!!"他聲音嘶啞,帶著無儘悔恨。
“都怪我!!是我這個大師兄沒有儘到責任!!”
陳鐸一遍遍咒罵著自己,雙手瘋狂捶打著身下的土地。
"哐當!"
又一個酒壇在青石上炸裂開來。
淩天猛地揪住陳鐸的衣領,將他狠狠按在鬆樹乾上。
"該負責的人是我!是我!!"淩天雙目赤紅,"如果那時......我沒有救林浩......"
"就不會......小蠻就不會死!!"
鬆針簌簌落下,沾染了兩人的肩頭。
"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淩天的吼聲撕心裂肺。
突然。
一條狐尾,卷住了兩人的手腕。
是蘇媚兒。
她紅著眼眶,聲音顫抖,將那枚染血的平安符輕輕放在林小蠻的墓碑上。
"你們彆這樣!"
"小蠻她......小蠻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們現在這個樣子......"
陳鐸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撲到墳前。
十指深深摳進泥土,喉結滾動,發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壓抑而絕望。
......
夕陽的餘暉,染紅山巔。
三個人的影子在墓碑上交疊,拉長,最終碎裂成無法拚湊的圖案。
陳鐸將那枚已經崩碎的星盤,小心翼翼地埋進了土裡。
他緩緩起身,袍角拂過地麵,掃落了最後一片紙灰。
"保重。"淩天將那枚沾著血跡和淚痕的平安符,塞進了陳鐸的手中。
陳鐸默默地看著掌心中的平安符,眼神空洞。
他並指如劍,削斷了自己一縷頭發。
發絲落入燃燒的紙錢堆時,山道上傳來了沙啞的吟誦——
“一切眾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
“惡習結業,善習結果。”
“為善為惡,逐境而生。”
“輪轉五道,暫無休息。”
“動經塵劫,迷惑障難。”
“如魚遊網,將是長流......”
聲音漸行漸遠,最終消散在風中。
......
七日後。
人界邊境,幻瞑州。
巨大的界門矗立在幻瞑州的邊界,如同一柄斬斷天地的巨劍,直插雲霄。
兩尊高達百丈的青銅蛟龍,纏繞著門柱盤旋而上。
它們的龍尾深深紮根於地脈之中,龍首則探入了縹緲的雲層深處。
每一片蛟龍鱗甲上,都密密麻麻地刻滿了古老的鎮壓符咒。
正午的烈日照射下,那些用朱砂描紅的古老篆文,仿佛活了過來,如同粘稠的血河般緩緩流動。
"人族!左邊排隊!妖族!走右邊!"
一個狼首人身的守衛,凶狠地甩動著手中的沉重鐵鏈。
鐵鏈末端的倒鉤刮擦著堅硬的青石地麵,迸濺出一串刺目的火星。
淩天壓低鬥笠,默默地排在人族隊伍的末尾。
前方隊伍裡,一個駝背的老者正被一個熊妖稅吏粗暴地扯開隨身的包袱。
靈草和藥材散落了一地。
"這是給我孫兒治病的救命藥......"老者聲音顫抖,慌忙彎腰去撿。
一隻毛茸茸的熊掌卻重重踩住了他的手指。
清晰的骨裂聲響起,老者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右側的妖族隊伍裡,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哄笑。
幾個身材妖嬈的貓女,故意扭動著腰肢,從人族隊列前搔首弄姿地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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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裙擺掀動間,露出毛茸茸的尾巴。
“快瞧瞧這些可憐的人修!”
她們指著隊伍中一個背著古琴的書生,嬌笑著議論。
"我可聽說,上次那個想過界的樂師,他的屍體現在還掛在城門上風乾呢!"
“哈哈哈哈哈......”
"通行費,四十中品靈石。"
狼首守衛走到淩天麵前,鼻孔裡噴出帶著硫磺味的灼熱氣息。
它鋒利的爪尖在淩天遞過去的靈石袋上隨意一劃,便戳出了一個窟窿。
"最近人界的商隊總偷運禁藥,查驗費,得加收!"
妖族隊伍,一個蜥蜴頭顱的副官,悄無聲息地從蘇媚兒旁邊的陰影裡鑽了出來。
他分叉的長舌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目光貪婪地掃過蘇媚兒腰間的玉佩。
"嘖嘖,這小狐狸長得倒是水靈,不如......"
他那覆蓋著細密鱗片的手掌,徑直摸向少女纖細的後腰。
"嘩啦!"
一聲脆響!
淩天的劍鞘快如閃電,橫掃而出,精準地格開了蜥蜴副官的手。
巨大的力道將那副官逼退了足足三步。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立刻驚動了右側一個牛妖組成的商隊。
領頭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牛妖,頭頂著一對巨大的彎曲犄角。
他蠻橫地擠到隊伍前列,眼神不善地盯著淩天。
"區區一個人族,也敢在界門放肆?"
他故意抖了抖身上的厚重披風,露出腰間彆著的七把閃爍著幽綠光芒的淬毒短刃。
"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怕是連你牛爺一拳都受不住吧!"
隊伍後方,再次傳來一陣更加響亮的哄笑聲。
一隻鶴妖修士,更是囂張地展開了寬大的翅膀。
翅膀扇起的狂風,將排隊的人族修士吹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可憐的兩腳羊!過個界門都嚇得哆哆嗦嗦!"
他伸長尖銳的鳥喙,猛地啄向旁邊一位女修發髻上的翡翠發簪。
"這成色,嘖嘖,怕不是從哪個老墳裡刨出來的陪葬品吧?"
蘇媚兒藏在鬥篷下的狐尾,無聲地繃緊了,如同拉滿的弓弦。
就在此時,淩天黑袍下的手指一彈。
一股勁氣將牛妖商隊一個貨箱擊飛。
箱子破裂,滾落出來的,卻不是普通的貨物。
而是幾錠裹著厚厚泥漿的黑色礦石——星玄鐵礦!
這是妖界黑市上最搶手、也是被嚴令禁止私運的煉器材料!
狼首守衛的瞳孔驟然收縮!
它猛地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攔住那輛貨車!有人走私星玄鐵!"
刹那間,十八道閃爍著符文光芒的縛妖索從天而降,封鎖了通道!
現場一片混亂!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淩天眼神一凜,一把抓住蘇媚兒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