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著獸牙風鈴的蜜餞巷深處,千醉坊的鮫綃酒幡正蒸騰著霧靄。
蘇媚兒拽著淩天,靈巧地擠過一個抱著酒壇酣睡的黑熊精。
“貴客要不要嘗嘗新淬的月魄釀!”
一個藤妖侍者倒懸在蛛網上,四隻手各執著不同的精巧酒器。
它指尖輕巧一彈。
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凝成一隻奔月的玉兔形態。
那玉兔輕盈跳躍,精準無誤地落入蘇媚兒正捧著的冰玉盞中。
“這酒裡摻了金烏淚,最宜配著炭烤小乳豬一同享用......”
淩天還未落座。
蘇媚兒已按捺不住,叼起琉璃吸管,偷偷嘗了一口他麵前的星砂醉。
酒液滑入喉嚨的瞬間,她小巧的鼻尖竟泛起淡淡的桃色雲紋。
“唔,哥哥這杯好好喝!”
話音剛落,自己盞中酒液的漣漪竟綻成一朵九瓣的狐尾葵。
“咕嘟咕嘟~”
蘇媚兒端起自己麵前的酒盞一飲而儘。
“嘶哈——”
“比上次的桃夭釀還......嗝......還要香甜......”
“小娘子慢點喝,當心醉倒了!”
鄰座的一位狼族戰士突然拍著桌子大笑起來。
他那方形的青銅酒爵裡,竟盤著一條嘶嘶吐信的碧磷蛇。
被小瞧了,蘇媚兒有些不服氣。
她指尖騰地燃起一簇小小的狐火。
對著淩天盞中酒霧輕輕一吹,那霧氣竟被燒成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形態。
“本小姐才沒醉呢~看本小姐喝了這杯鳳求凰~”
酒霧所化的鳳凰發出一聲清鳴,俯衝下來,似乎想啄她發間點綴的晶石。
卻“砰”地一聲撞上淩天布下的結界,碎成了漫天流螢。
此時,兔耳老板娘扭著纖細的腰肢,風情萬種地走了過來。
她手中托盤裡,穩穩立著一對精致的連心玉髓杯。
“二位貴人光臨小店,定要嘗嘗妾身特製的雙生醉才不算白來。”
她說話時,長長的兔耳尖絨毛不經意拂過杯沿。
杯中原本同色的琥珀酒液,竟奇妙地自分兩色——
淩天那杯裡,凝出了一頭望月銀狼。
而蘇媚兒杯中,則化出了一隻火狐。
“咦?這銀狼耳尖,怎缺了抹赤絨?”
蘇媚兒醉眼朦朧,伸出指尖蘸了蘸自己的酒液。
隨即,指尖彈向了淩天杯壁上的那隻銀狼。
“嗷嗚~”
酒液凝成的銀狼仿佛突然活了過來,猛地抖擻。
它仰頭發出一聲狼嘯,震得梁上蛛網簌簌亂顫。
藤妖侍者嚇得手忙腳亂,慌忙中接住了一個墜落的酒蠱。
“客官使不得!使不得!上月有位塗山家的公子也這麼玩,結果一下便醉倒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
蘇媚兒已得意地晃了晃尾巴尖,卷走了淩天杯中那枚作為點綴的冰魄梅。
梅子入口,在她舌尖迅速化開。
一股奇異的寒香彌漫,竟在她臉頰映出一朵若隱若現、輕輕搖曳的雪蓮花。
“嗯......這梅子,夠勁兒!”
她含糊地說著,發間鑲嵌的晶石也隨著她的搖晃,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淩天看著她微微酡紅的臉頰,眼中露出一絲無奈的寵溺。
他抬手,輕柔地替她拭去唇角的酒漬。
指尖逸散出的一縷龍炎,將空氣中溢散的酒氣凝成了一隻冰晶小狐狸。
老板娘此時不知從哪兒又捧來一個蜂蠟封口的琉璃罐。
“本店的特有的酒霧靈寵,用妾身的相思蠱養著,能存百日不散呢~”
那琉璃罐剛觸到蘇媚兒的指尖。
罐身便自動浮現出兩人方才對飲的朦朧剪影。
蘇媚兒醉醺醺地,將罐子塞進了淩天的衣袖裡。
“帶回......嗝......帶回王女殿當聘禮......不對,當擺件......”
巷外,忽然傳來幽冥馬車的鑾鈴脆響。
蘇媚兒踉踉蹌蹌地起身,毛茸茸的狐尾不小心掃翻了鄰桌狼族戰士的碧磷蛇酒。
那碧磷蛇也醉得不輕,竟搖搖晃晃地纏上了她的腳踝。
淩天眸光微凝,指尖彈出那隻冰晶小狐,瞬間吸引了碧磷蛇的注意,將其引開。
“掌櫃的,這桌蛇酒也算我賬上。”
淩天淡聲說道,隨手甩出兩枚上品靈石落在櫃台上。
蘇媚兒看著他的側臉,癡癡地笑了起來。
“哥哥......比酒還招人喜歡......”
她笑著,身子一軟,整個人癱進了淩天寬闊溫暖的懷裡,發間幾顆晶石滾落下來。
淩天順勢將她打橫抱而起。
蘇媚兒卻趁機探頭,輕輕的咬了一下淩天的耳朵。
隨即,嘴裡含糊不清地哼唱起青丘狐族特有的釀酒謠:
“狐尾尖尖勾月簷,偷他三鬥星屑鹽~”
“桃花妖,露水仙,擠在壇底釀千年~”
“九條狐尾攪天河,醉煞雲頭老神仙~”
“呀哈——!”
“醉得日來倒頭懸,抱著桂樹當酒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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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岩,狐祖田,醉死春光不用錢~”
......
幽冥馬拉著的玄鐵車輿碾過冰冷的星輝石路,發出沉悶的聲響。
車廂內懸著的鮫綃簾,隨著馬車的行進而飄忽不定。
蘇媚兒軟綿綿地歪在厚厚的狼絨軟枕上,像一灘沒了骨頭的蜜糖。
她發梢上殘留的點綴晶石,隨著車轍的顛簸,骨碌碌地滾到了淩天的腳邊。
她眯著眼,故意用尾巴尖勾開了腰間的青銅小鈴。
“叮鈴——”
清脆的鈴聲混著甜膩的酒氣,嗬在了淩天線條分明的側臉。
“哥哥可知......嗝......青丘有種特彆的醒酒法......”
淩天正用微弱的龍火,烘著一塊浸過雪蓮汁液的柔軟帕子。
聞言,他指尖的動作微微一頓。
蘇媚兒抓住機會,一個翻身,滾進了他的懷裡。
帶著蜜漬桃子甜香的發絲,輕輕掃過了淩天滾動的喉結。
“要用尾巴......纏著情郎,把酒氣......都渡過去......”
她後麵的話,被車輪突然的顛簸給吞沒了。
她額頭不偏不倚,正好撞上淩天的下巴,疼得她“嗚咽”了一聲。
“好了,彆亂動。”
淩天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伸手托住她柔軟的後頸,將溫熱的帕子輕輕敷在她那微微泛紅的眼尾。
蘇媚兒眯著眼睛,偷偷看著他低垂著的睫毛。
她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微微緊繃的嘴角。
“哥哥皺眉的模樣......像極了守著酒窖不讓人偷喝的石獅子......”
車輪停在狼桃府邸前的獸骨路時,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此時的蘇媚兒,好似醉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幾乎都掛在淩天的臂彎裡。
她故意讓自己的大尾巴垂落在地,拖過冰涼的青石板,發出簌簌的輕響。
守夜的狼衛見狀,剛要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