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村裡衛生所的床上。
而我旁邊坐著的,正是已經睡著的父親。
我想要起來,但稍微一動就會有鑽心的疼痛從背上傳來。
我不由得“嘶”了一聲,不再輕舉妄動,卻不想這點細小的動靜居然把我爸吵醒了。
“墨墨,醒了?”我爸睜開眼,那雙通紅的老眼裡寫滿了滄桑與疲憊。
我點了點頭,說:“醒了,爸……”
“感覺怎麼樣?身上還疼不?”我爸問我。
我搖了搖頭,說:“不疼了,爸,現在幾點了?”
“早上五點了。”我爸對我說。
我掙紮著想要起來,說:“我得走了。”
“你去哪兒?”我爸問我。
“給鄉親們端盆唄。”我說。
我爸說:“你躺這休息,我去。”
“不行,這是給我的懲罰,理應讓我去。”我拒絕了我爸的要求,掙紮著下了床,穿好了鞋子。
我爸卻忽然生氣地說:“誰讓你回來的?我當時不是跟你說了嗎?讓你永遠不要回來,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苦澀的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意味深長地問他:“爸,你說我到底屬於哪裡?”
“啥?”我爸愣了一下。
我繼續說:“我感覺……這天大地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融入不了現在的山村,也融入不了大城市的生活。
“我感覺我被夾在了兩者之間,無處可去。”
我頓了頓,感覺到了無邊的迷茫和惆悵。
“所以,我到底屬於哪裡?”
我爸沒有接我的話茬,而是對我說:“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什麼你屬於哪裡?你就屬於這裡!你生在這,長在這,這裡是你的根!”
聽到我爸的回答,我無奈地笑了笑。
果然,這種高深的問題,他是理解不了的。
我那惆悵與迷茫的心情,他也是沒法理解的。
“爸,我去了。”我穿好衣服,忍著疼痛離開了衛生所。
我去的第一家自然是村長家,但在我進門之後,村長一家並沒有為難我,而是詢問我吃飯了沒有,打算留我吃飯。
我回答村長:“不了,我還得去其他鄉親家。”
村長歎息著說:“行吧,不過以後你來我家,也不用端什麼盆子,就坐下歇會,聊聊天就好了。
“你是咱村的唯一一個大學生,咱村裡的人,這輩子都沒走出過大山,你是唯一一個出去,且靠讀書讀出去的。
“不管你之前犯了什麼錯,在我這裡,你始終是個好孩子。”
聽到村長的話,我心裡十分得感動,甚至險些落淚。
雖說村裡的人思想落後,乃是封建殘餘,甚至連平等的概念都沒有。
但是,他們對我的好,也是實實在在的好。
這也是我焦慮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