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古淮渡認識這麼多年,尚翎年自認為很了解這個人。
就算得知綁架隨野的人是古淮渡時,他雖然有點驚訝,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優秀的人總能吸引彆人的視線,隨野這個人身上有值得被他們喜歡的資本,明明跟他們年紀差不多,卻有一種他們所不具有的特彆氣質。
那是經過漫長歲月所沉澱出來的,難以言喻的成熟與魅力。
尚翎年覺得古淮渡會喜歡上隨野不奇怪,就是用的手段極端了點。
但那又怎麼了?他不是為了得到隨野,試圖給隨野下藥了嗎?
人都有劣根性,都希望自己愛的人能愛自己,這無可厚非。
酒店事件過後,隨野跟他們鬨的那麼僵,他也有過要不要乾脆把隨野藏起來之類的陰暗想法。
隻不過礙於諸多因素,沒有實現罷了。
直到進入這所地下研究所前,尚翎年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可當他進入這間地下研究所,聽到古淮渡那奇怪又瘋狂的想法,看到高塔裡的機器時。
尚翎年又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他真得了解古淮渡嗎?
什麼叫現在的隨野是不完整的隨野?
什麼叫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留在這個世界?
隨野不是隨野的話,那他是誰?
為什麼會牽扯到世界與存在這種哲學話題上?
尚翎年一遍遍回想著古淮渡跟他們說過的話,越想,後背就越止不住地發毛。
他覺得自己隱約抓住了什麼東西的邊緣,但那東西似乎相當可怕,一不小心就會把他的人生毀掉。
他不願意去深想,努力說服自己就這樣吧,有時候當個糊塗蟲要比聰明人好太多。
可剛剛他看到的東西,卻不允許他自欺欺人。
他覺得自己雖然有點病,但至少還保留了一點做人的基本底線,
可那些…那些人…甚至不能稱為人,那些長著鼻子眼睛的畸形肉塊,在古淮渡的示意下,被扔到了傳送帶上。
然後一個接著一個,運送進那台巨大的機器裡,就像屠宰場等著被分割剁碎的豬狗一樣。
離得近了,似乎還能聽到那透過金屬傳出來的慘叫聲。
尚翎年也算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尚家有一部分黑色產業,他接手的時候,也殺過人。
可沒有哪一次,像剛剛的場景一樣,給他如此大的衝擊。
他站在那台機器前,感受到的隻有不適與寒冷,就好像被丟進去,要被機器碾碎的人是他自己。
“狐狸…我…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尚翎年斷斷續續地呢喃,痛苦迷茫的神色在他眼底彌漫,表情隱隱有些癲狂。
他兩手抱著腦袋,連被捏彎的煙頭燒到手都沒有發現。
連喻枝看他這副模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恍然間,有誰攥住了他手腕,將那截煙頭給奪走了。
“彆在這裡抽煙。”
聞言,尚翎年愣怔地抬起頭,對上古淮渡那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仿佛兩潭粘稠的死水。
“嚇到了?”
古淮渡問他。
尚翎年張了張嘴,臉色微微泛白,“有…有點…”
古淮渡把煙頭碾滅,朝尚翎年伸出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用他們熟悉的語氣說:
“這麼多愁善感,都不像你了。”
“……”
尚翎年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借著古淮渡的力,從台階上站了起來。
連喻枝也跟著起身,審視的目光緊鎖著古淮渡。
“淮渡,你老實說,剛剛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