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裡的藥香，倒衝淡了幾分小燕子身上的狼狽。
女醫收起藥粉和繃帶，來到屏風前麵，對著圍在旁邊的幾人輕輕頷首：“這位姑娘身上都是些磕碰的皮外傷，藥膏每日塗兩次，三五天就能結痂。就是臉色太差，脈相弱得很，分明是餓了好些天，得趕緊補些清淡的吃食。”
柳青忙把五阿哥塞過來的銀子遞過去，聽見這話立刻皺了眉：“謝謝醫女，辛苦了。”
幾人來到屏風後麵，小燕子在醫女鵝幫助下已經穿戴整齊。
“你怎麼回京了？回來也不來找我們，還進什麼棋社？”
“你大字不識一個，怎麼有膽子進這種地方？”
柳青還把小燕子當作那個無法無天、隻會闖禍的小妹妹，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
小燕子坐在木凳上，沒有理會柳青，她已經習慣了，她的手指摳著衣角，沒接柳青的話，隻抬眼瞟了五阿哥一下，又飛快地垂下去——她總覺得這位皇子看自己的眼神太亮，亮得讓她渾身不自在。
五阿哥像是沒察覺她的躲閃，往前湊了半步，聲音裡滿是掩不住的急切：“你不要說了，既然小燕子回來了就好，隻是輕傷就好！小燕子，我知道城南有家醉仙樓，他們家的水晶肘子做得最好，還有你上次說愛吃的桂花糕，我這就讓人去訂座？”
“不去。”小燕子幾乎是立刻開口，語氣乾巴巴的，“我現在隻想找個地方歇著，不想動。”
柳青柳紅對視一眼，剛想打圓場，五阿哥卻半點沒氣餒。
反而眼睛更亮了些：“不想動就不去外麵！那你住在哪兒？我們去你住的地方附近叫菜，或者讓店家送上門，這樣總方便吧？”
這話倒讓柳青柳紅愣了——他們原本還想著，等上完藥就帶小燕子回新大雜院，那處是前幾天剛找的地方，就怕爾康爾泰派來的人再跟去舊地方糾纏。
柳紅忍不住問：“小燕子，你不是說還沒找好住處嗎？怎麼……”
“我在城西的悅來客棧租了間房。”小燕子聲音輕了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之前找到了親哥哥，他給了我些銀子，我想著住客棧比大雜院方便些，就沒跟你們說。”
“親哥哥？！”柳青猛地提高了聲音，柳紅也湊過來，滿眼驚喜，“你真找到親人了？那你現在……”
“就是普通人家，算不上多有錢。”小燕子趕緊打斷，餘光瞥見五阿哥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心裡莫名發慌，“我先回客棧了，你們要是有事就先忙，不用跟著我，改天我去大雜院看你們。”
小燕子感覺渾身都不得勁兒。
藥膏黏糊糊地貼在傷口上，肚子餓得咕咕叫，但最讓她不自在的，是身邊這個亦步亦趨、眼睛亮得嚇人的五阿哥永琪。
“我們送你回客棧！”五阿哥說。
於是，為了小燕子的安全，柳青柳紅隻能繼續扶著小燕子，一起去悅來客棧，爾康爾泰跟著五阿哥。
“小燕子，你慢點走，小心台階！”
永琪搶先一步，幾乎是虛扶著小燕子的胳膊，引著她往客棧二樓她的房間走。
小燕子不動聲色地把胳膊抽回來，悶聲道：“五……五阿哥，我沒事，就是點皮外傷，自己能走。”
她心裡嘀咕：這人怎麼比柳青柳紅還囉嗦。
被躲開了手，永琪也不惱，依舊笑容滿麵：“好好好，你小心就是。我已經讓小二去準備熱水送到你房裡，你先洗漱一下，換身乾淨衣服。我訂了樓下的雅間，備了些清淡的粥菜，等你收拾好了，我們……呃，你和柳青柳紅他們一起用點飯。”
柳青和柳紅跟在後麵，看著這位平日裡隻在戲文裡聽過的皇子阿哥，此刻像個跟班似的圍著小燕子轉，倆人的下巴都快驚掉了。
柳紅悄悄扯了扯柳青的袖子，壓低聲音：“哥……這、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五阿哥嗎？我怎麼覺得他看小燕子的眼神……跟寶丫頭她爹看剛得的那隻畫眉鳥似的？”
柳青嘴角抽了抽，憋出一句：“少胡說八道……不過，是挺嚇人的。”
另一邊，爾康和爾泰並排站著，表情更是複雜。
看著自家主子那副殷勤備至、甚至有點“低聲下氣”的模樣，再想想自己最近連紫薇和薔薇的麵都見不著，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爾泰用胳膊肘碰了碰爾康，聲音裡帶著點羨慕和無奈：“哥，你看五阿哥……這要是讓紫薇格格或者薔薇格格使個小性子，咱們也能這麼鞍前馬後地伺候著，那該多好。”
爾康歎了口氣，苦笑道：“想得美。如今咱們連進宮請安都難了，兩位格格更是有意避著咱們……唉，同是天涯淪落人，怎麼五阿哥的‘淪落’就這麼……春風得意呢？”
他看著永琪那幾乎要搖起來的隱形尾巴，心裡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