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重歸令人窒息的寂靜。
但羅田應天的心境,已與昨日截然不同。
體內毒素被壓製,精神力量大增,甚至初步掌握了詭異的內斂歸藏之術,讓他有了在這絕境中周旋的底氣。
他沒有再去動那碗散發著餿味的粥。
儘管感知中已無毒,但這具身體需要的是真正的滋養,而非維持生命的腐敗之物。
他依靠著從黑夫那裡複製來的“基礎體魄”帶來的些許元氣,以及“逆脈歸藏術”緩慢轉化毒素產生的一絲微弱死寂能量,維持著一種低消耗的假寐狀態,實則意識沉入時間之塔,繼續鞏固和推演新獲得的能力。
時間之塔內,光陰長河仿佛永無止境。
他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寂滅意境·精神凝練篇”上。
這法門並非攻擊之術,而是錘煉神識的無上妙法。
觀想自身如寂滅星空,萬念俱灰而一點靈光不昧,於絕對靜默中淬煉精神本質。
每一次觀想,都如同將神識投入虛無之火中煆燒,痛苦異常,但完成後,精神便凝練一分,感知也愈發敏銳。
他甚至開始嘗試,將剛剛入門的那一絲“煞氣”與“律法威嚴”,也融入這精神凝練的過程中。
煞氣的冰冷殘酷,律法的刻板秩序,在“寂滅”的宏大背景下,似乎都被一定程度上“中和”與“提純”,變得更容易掌控。
這個過程緩慢而艱難,但在時間之塔的加速下,每一刻都有微小的進步。
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外界已是午後,通道裡再次傳來了腳步聲。
這次不是獄卒的沉重皮靴聲,而是更輕、更緩,帶著一種小心翼翼意味的步履。
同時,還有細微的水波晃蕩聲。
羅田應天從深層入定中蘇醒,睜開眼,看向牢門。
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獄卒,年紀很輕,臉上甚至還帶著些許未脫的稚氣,眼神怯懦,不像黑夫那般油滑,也不像猗三那樣蠻橫。
他手裡提著一個不大的木桶,裡麵盛著半桶清水。
年輕獄卒走到羅田應天牢門前,顯得有些緊張。
他看了看靠在牆邊,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的羅田應天,又看了看地上原封不動的早飯,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開口道:“博……博士公……王……王牢頭吩咐……給……給您換點清水。”
說著,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木桶從小洞裡塞了進來,動作甚至帶著點恭敬。
羅田應天心中微動。
王掾的示好?
看來昨天那番關於“金”屬滯礙的“相術”,確實起到了作用。
這桶水,是進一步的善意,也是一種無聲的詢問——關於他那“鬱結”的解法。
【…檢測到目標‘怯懦獄卒’…情緒:緊張、敬畏、好奇…開始解析…複製其‘基礎水性親和’模板…】
【…模板蘊含微量‘水體感知’、‘閉氣延展’能力…正在通過時間之塔進行剝離、淬煉、融合…】
係統的提示,如期而至。
雖然這年輕獄卒身上,沒什麼強大的能力,但這“基礎水性親和”,倒是意外之喜。
在這陰暗潮濕的牢獄,多點對水汽的感知,或許關鍵時刻,能有用處也未可知。
而且,這種基礎能力的融合,幾乎毫無風險,瞬間便已完成。
羅田應天甚至感覺,自己對周圍空氣中水分的感知,清晰了一點點。
“有勞。”羅田應天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但那股虛弱感已經淡去不少。
年輕獄卒似乎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博士公您……您還有什麼需要嗎?”
羅田應天目光掃過那桶清水,又看向年輕獄卒,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獄卒一愣,沒想到這位神秘的博士公,會問自己的名字,結結巴巴地回答:“小的……小的叫水生。”
“水生……”羅田應天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點了點頭,“人如其名,帶水而來,是吉兆。”
水生更加不知所措,隻是憨厚地撓了撓頭。
羅田應天不再多言,他知道火候不到,與這種底層獄卒深聊也獲取不到太多有價值的信息。
他隻是淡淡道:“回去告訴王牢頭,他的事,我記在心上了。待我精神再好些,自有分曉。”
水生似懂非懂,但牢牢記住這句話,連連點頭:“是,是,小的一定帶到。”
說完,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務,鬆了口氣,快步離開了。
羅田應天將目光,投向那桶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