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質還算清澈，帶著一股土腥氣，但在這死牢中已是難得的潔淨之物。
他挪動身體，靠近木桶，雙手捧起一些水，湊到鼻尖聞了聞，確認無毒後，才小口啜飲起來。
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滋潤著乾涸的臟腑，帶來一種生理上的愉悅。
他喝得很慢，很珍惜，同時運轉那微弱的“基礎水性親和”，感受著水液在體內的流動，仿佛與它們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喝完水，他並沒有立刻繼續修煉，而是靠在牆邊，開始梳理博士羅天記憶中，關於秦國朝堂、關於方士、關於盧生侯生事件的更多細節。
博士羅天，官職不高，但身處博士宮，能接觸到大量信息和各色人物。
他的記憶中，盧生、侯生等人最初極受始皇寵信，他們鼓吹海外仙山、長生不死藥，並帶來各種神奇的“法術”，如呼風喚雨、點石成金（雛形），極大地滿足了始皇的欲望。
博士宮中不少儒生，如淳於越，對此是嗤之以鼻的，認為其怪力亂神，非治國之道。
而博士羅天，性格相對溫和，雖不深信，但也對方士們描述的奇妙世界存有一絲好奇，甚至與其中幾位有過淺薄的交流，這才在後來清算時受到了牽連。
“長生不死藥……”羅天心中冷笑。
作為現代人，他自然知道這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幻想。
但在這個世界，結合他親身經曆的“煉氣士”體係，或許“長生”並非完全不可能，但絕非盧生、侯生之流能夠輕易煉製的所謂仙丹。
他們的手段，更多是幻術、藥理和一些粗淺的煉氣法門結合，用以欺瞞始皇。
而始皇對方士的態度，也從最初的狂熱追捧，到後來的懷疑震怒。
這背後，不僅僅是求仙失敗的失望，恐怕更深層的，是皇權與這些擁有“超自然”力量的方士集團之間的權力博弈。
始皇不可能容忍一股不受完全控製的力量，尤其這股力量還試圖影響國策（如盧生奏錄圖書預言亡秦者胡）。
“所以，我現在的身份……一個精通‘相術’，疑似擁有莫測能力的‘博士’，在始皇眼中，是另一個需要警惕和審視的方士？還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羅田應天默默思索。
就在這時，通道儘頭傳來一陣略顯嘈雜的腳步聲，以及鎖鏈拖曳的沉重聲響，中間還夾雜著幾聲虛弱的嗬斥和哀求。
“快走！磨蹭什麼！”
“大人……冤枉啊……我等隻是奉命煉丹……”
“閉嘴！再嚷嚷現在就讓你嘗嘗刑具的滋味！”
羅田應天心中一動，神識悄然探出。
雖然受牢獄環境影響，感知範圍有限，但他依然能“聽”到，是有新的囚犯被押解進來了，而且聽話語，似乎是……煉丹的方士？
果然，不多時，幾名獄卒押著三個身穿臟汙不堪的方士服、戴著沉重枷鎖的人，從羅田應天牢門前經過。
這三人都麵色慘白，神情惶恐，其中一人年紀較大，頭發花白，行走間步履踉蹌，似乎受了傷。
當他們經過羅田應天牢門時，那年紀較大的方士下意識地朝牢內看了一眼，正好與羅田應天平靜無波的目光對上。
那方士愣了一下。
他似乎沒料到這間死氣沉沉的牢房裡，竟然有一個看起來如此……“乾淨”的囚犯。
羅田應天雖然衣衫襤褸，麵容憔悴，但那雙眼睛太過深邃平靜，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更與他印象中那些絕望等死的囚犯截然不同。
就在這目光交彙的刹那。
【…檢測到目標‘落魄方士’…情緒：絕望、恐懼、一絲殘存的職業性好奇…開始解析…複製其‘基礎煉丹認知’、‘粗淺火候掌控’模板…】
【…模板蘊含微量‘靈草辨識’、‘金石藥性’、‘基礎控火’知識…正在通過時間之塔進行剝離、淬煉、融合…】
一股關於各種草藥形狀、氣味、藥性，以及金石礦物特性，還有如何掌控爐火溫度的零碎知識，湧入羅田應天腦海。
這些知識相當粗淺，甚至有很多謬誤，但畢竟是關於這個時代“煉丹”最直接的認知。
羅田應天心中了然。
這些被送進來的方士，恐怕就是盧生、侯生事件的直接牽連者，或者是在清洗中被波及的底層煉丹術士。
他們或許沒有盧生侯生那樣的影響力，但確實掌握著一些這個時代最“前沿”的化學和藥學知識。
那老方士被羅田應天看得有些發毛，趕緊低下頭，跟著獄卒匆匆走向牢獄更深處。
羅田應天收回目光，嘴角微不可查地一翹。
“煉丹術士……倒是送上門來的‘知識庫’。或許，可以從他們身上，‘聊’出更多關於這個時代煉氣士和方術的真相。甚至……為我所用。”
他再次閉上眼睛，意識沉入時間之塔。
這次，他要好好“消化”這些粗淺的煉丹知識，並結合現代化學常識，看看能否從中找出一些有趣的東西。
這死牢，越來越像是一個藏著各種“秘籍”的寶庫了。
而他的“閒聊”係統，就是打開這些寶庫的萬能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