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死牢的晦暗與寂靜中,悄然流逝。
外界或許是日升月落,但在這地底深處,唯有火把明滅,以及偶爾響起的鎖鏈聲和不知名囚犯的呻吟,提醒著時光並未完全凝固。
羅田應天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時間之塔內。
他首先將從那落魄老方士身上,複製來的“基礎煉丹認知”和“粗淺火候掌控”,仔細梳理了一遍。
在時間之塔的輔助下,這些零碎、甚至充滿謬誤的知識,被迅速分門彆類,去偽存真。
來自現代的靈魂,擁有著超越時代的基礎科學素養,尤其是化學知識。
他很容易就分辨出,哪些“金石藥性”的描述是古人的經驗之談(如汞、鉛、硫磺的特性),哪些又是荒誕不經的附會(如某些玉石、靈芝能通神);哪些“控火”技巧是實際有用的經驗,哪些又是故弄玄虛的儀式。
【…解析完成…剔除錯誤認知73%…保留有效信息:基礎礦物特性(汞、鉛、丹砂、硫磺等)、常見草藥陰陽五行分類法(部分可取)、低效爐火溫度觀測法…】
【…結合宿主現代化學知識,推演出‘基礎丹毒辨析’、‘簡易藥性中和’理論…】
【…警告:此時代煉丹術整體危險係數極高,宿主當前身體狀態不適合直接實踐。】
係統的總結,讓羅田應天對秦漢時期的方士煉丹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這完全是在用命做實驗,大量的所謂“仙丹”其實都是劇毒化合物的混合物,吃下去不死已是萬幸,更遑論長生。
盧生、侯生之流,或許懂得一些精神暗示和幻術,但其煉丹的本事,恐怕也是半吊子,否則也不會在事情敗露後倉皇逃跑。
“丹毒……”羅田應天沉吟。
他體內原本中的毒,似乎就帶著一絲金石之毒的特性,那杏仁味或許就與某種含氰化物的礦物有關。
這讓他對煉丹術中的毒性物質,更加留意。
消化完煉丹知識,他又將“基礎水性親和”進一步融合。
如今,他甚至能隱約感知到牆壁滲出濕氣的流動,空氣中水分的細微變化。
這種能力在戰鬥中或許無用,但在特定環境下,或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做完這一切,他感覺到精神有些疲憊,便退出時間之塔,回歸現實,稍作休息,同時耳朵留意著牢獄深處的動靜。
那三個新來的方士,被關押在離他並不太遠的一間牢房裡。
起初還能聽到他們斷斷續續的哭泣和抱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聲音漸漸微弱下去,隻剩下死一般的沉寂,偶爾夾雜著一兩聲痛苦的咳嗽。
看來,他們的處境很不妙。
無論是身體上的傷病,還是精神上的絕望,都在迅速吞噬他們的生機。
羅田應天心中有了計較。
這幾個方士,是他深入了解這個時代煉氣士圈子,獲取更多“技能”和信息的絕佳渠道。
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死了。
第二天,當黑夫和猗三來送那豬食一樣的早飯時,羅田應天沒有像往常一樣無視,而是主動開口,聲音平穩:“黑夫。”
黑夫一個激靈,連忙停下腳步,恭敬道:“博士公,您有何吩咐?”
“裡麵新來的那三位,”羅田應天指了指通道深處,“他們情況如何?”
黑夫臉上露出一絲為難:“博士公,那三個方士?唉,其中一個老的,昨天半夜就發起高燒,胡言亂語,怕是……挺不過今天了。另外兩個也是半死不活。”
羅田應天點了點頭,仿佛早已料到。
他沉吟片刻,道:“我觀他們氣數未儘,或許尚有一線生機。你去取些清水,再找些……常見的、帶著清氣的野草,如車前草、蒲公英之類,若尋不到,乾淨的黃土亦可,用布包了,浸濕後給他們敷在額頭和胸口。”
黑夫愣住了。
博士公這是……要救人?
還用野草和黃土?
這能行嗎?
猗三在一旁撇撇嘴,顯然不信。
羅田應天看了黑夫一眼,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照我說的去做。若王牢頭問起,便說是我的意思。”
他的話語中,不自覺地融入了一絲剛剛掌握的“低級律法威嚴”,雖然微弱,但配合他如今凝練的精神力,自有一股說服力。
黑夫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又想起王牢頭對此人的看重,咬了咬牙:“是,博士公,我……我這就去試試看。”
說完,他拉著滿臉不以為然的猗三匆匆離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黑夫去而複返,手裡拿著一個濕漉漉的、裹著不知名野草和泥土的布包。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關押方士的牢房,按照羅田應天的吩咐操作了一番。
羅田應天閉目凝神,神識悄然延伸過去。
他能“感知”到,那個發燒的老方士氣息紊亂,體內有一股燥熱邪火鬱結,確實危在旦夕。
那野草和黃土本身並無奇效,但其中蘊含的微弱土行和水行之氣,在羅田應天通過神識的細微引導下(這得益於他融合的多項能力和對水、土的微弱親和),能夠起到一點點物理降溫和安撫心神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