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王掾的暗中照拂，羅田應天在死牢中的待遇悄然提升。
雖然依舊是那間陰暗潮濕的牢房，但每天的清水供應變得充足，甚至偶爾還會多給一個勉強能下咽的、摻雜了更多粟米的餅子。
地上的腐草，也被清理更換了一次，儘管依舊是爛絮，但總算少了些刺鼻的異味。
這種變化微乎其微，但對於身處絕境的囚犯而言，不啻於天壤之彆。
黑夫和猗三再來送飯時，態度也恭敬了許多，不敢再有絲毫怠慢。
羅田應天樂得清靜，大部分時間，依舊沉浸在時間之塔內修煉。
他將主要精力放在鞏固“寂滅意境·精神凝練篇”上，使得神識愈發凝實，感知範圍也擴大到了約莫方圓十丈左右，足以覆蓋附近幾間牢房。
同時，他也繼續推演那“逆脈歸藏術”，試圖降低其反噬風險，並提高對體內殘餘毒素的轉化效率。
數日之後，在王掾的默許和黑夫的有意關照下，那三個方士中，年紀最輕、傷勢最輕的一個，被帶到了羅田應天的牢門前。
這是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麵黃肌瘦，眼神惶恐，戴著沉重的枷鎖，站在牢門外，手足無措地看著裡麵盤膝而坐、神色平靜的羅田應天。
他聽黑夫說了，是這位神秘的“博士公”出手，才保住了他們師父（那個老方士）的性命。
“進…進來。”羅田應天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黑夫連忙打開牢門，將那年輕方士推了進去，然後又迅速鎖上，自己則退到通道遠處等候，不敢打擾。
年輕方士踉蹌幾步，站在牢房中央，低著頭，不敢看羅田應天。
“坐。”羅田應天指了指對麵還算乾燥的一塊地麵。
年輕方士猶豫了一下，依言坐下，雙手因為戴著枷鎖，動作顯得十分笨拙。
“你叫什麼名字？師從何人？”羅田應天問道，語氣如同閒話家常。
“晚…晚輩木生，”年輕方士怯生生地回答，“師從…雲陽子。”他說的雲陽子，就是那個老方士。
“雲陽子……”羅田應天在博士羅天的記憶裡搜索了一下，沒有印象，看來並非盧生、侯生那樣的知名方士，可能隻是某個煉丹小團體的成員。
“你們因何下獄？”
木生臉上露出悲戚之色：“我們…我們隻是奉盧生上師之命，在城外彆院負責煉製一批‘五石散’…並不知道上師們…觸怒了陛下啊！那日突然來了好多兵士，查封了彆院，把我們全都抓了起來…師父說，我們是受了無妄之災…”
五石散？
羅田應天心中一動。
這玩意兒在曆史上可是鼎鼎大名的毒藥兼“保健品”，主要由石鐘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等礦物煉製而成，服後身體燥熱，精神亢奮，但長期服用會中毒身亡。
看來盧生侯生團夥，搞的就是這些東西。
【…檢測到目標‘木生’…情緒：恐懼、感激、傾訴欲…開始解析…複製其‘五石散基礎煉製法’、‘粗淺礦物辨識’模板…】
【…模板蘊含微量‘礦物提純’、‘藥散配伍’知識…正在通過時間之塔進行剝離、淬煉、融合…】
又一股關於煉丹的零碎知識湧入，這次更具體，集中在五石散的原料、比例和粗略的煉製流程上。
係統迅速剔除其中大量錯誤和有害的部分，隻保留了相對“客觀”的礦物特性和混合反應知識。
“五石散……”羅田應天緩緩道，“此物性烈，燥熱傷身，久服蝕骨灼經，非是長生之藥，實乃催命之符。你們煉製此物，可知其害？”
木生愣了一下，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羅田應天：“可是…盧生上師說，此散能通神明，強筋骨…服用後飄飄欲仙…”
“飄飄欲仙？”羅田應天嗤笑一聲，“那是毒性發作，擾動心神產生的幻覺。如同飲鴆止渴，短暫的亢奮之後，便是臟腑衰竭，神智錯亂。你師父如今高燒不退，邪氣內侵，恐怕也與長期接觸這些金石毒物，體內積攢丹毒有關。”
木生被羅田應天的話震住了。
他們這些底層煉丹方士，大多隻懂得按方操作，對背後的原理和危害一知半解，甚至盲目相信上師的吹噓。
此刻被羅田應天直接點破，又聯想到師傅和自己等人平日確實常有不適，心中不由信了七八分，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那…那博士公…我們…我們豈不是……”木生聲音顫抖，充滿了後怕。
“如今身陷囹圄，遠離丹爐，或許反倒是你們的造化。”羅田應天語氣淡然，“至少，暫時不用再受那丹毒侵蝕之苦。”
木生怔怔地看著羅田應天，忽然福至心靈，掙紮著在枷鎖的限製下，向羅田應天磕了一個頭：“求博士公救我師徒！木生……木生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
羅田應天看著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轉而問道：“你對盧生、侯生等人，了解多少？他們除了煉製五石散，可還懂得其他……真正的煉氣法門？”
繞了一大圈，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盧生、侯生能忽悠住秦始皇，除了丹藥和幻術，是否真的掌握了一些超自然力量？
木生努力回想了一下，說道：“盧生上師和侯生上師，行蹤詭秘，很少親自煉丹。他們…他們似乎更注重‘齋戒’、‘祭祀’和‘溝通鬼神’…偶爾展示神通，比如憑空生出一小簇火焰，或者讓銅盤自行移動…但那些，師父私下裡說，可能…可能是一些戲法……”
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