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淩晨一點,街道上的霓虹早已熄滅,隻剩下路燈昏黃的光在柏油路上淌成河。老小區的樓道像個黑洞,第三層的感應燈壞了三天,楊光扶著滿是鏽跡的扶手,一步一挪地往上爬。每邁一級台階,腰椎深處就像有把鈍刀在鋸骨頭,疼得他額頭的冷汗浸濕了鬢角。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當年在消防隊扛著傷員衝下火場都沒慫,今天居然栽在沈太太家那台油膩的油煙機上。
鑰匙剛插進鎖孔,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在黑暗裡亮了一下,“王映雪”三個字格外顯眼。他趕緊擰開門,夜風卷著淡淡的艾草香湧進來,門口站著的正是王映雪:她穿一件洗得發白的棉麻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淺淺的疤痕——那是三年前火場裡被燙傷的。左手拎著的塑料袋裡裝著冰袋,右手攥著一管軍綠色藥膏,六歲的朵朵趴在她背上,小腦袋歪著,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楊光,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小餅乾。
“聽老白說你腰傷犯了,差點癱在廚房裡?”王映雪挑眉,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熟悉的利落,眼神掃過他佝僂的背時,不自覺地軟了幾分。
楊光想咧嘴笑,可腰一扯就疼得倒抽冷氣,隻能側身讓她們進屋:“進來坐,就是地方小了點。”出租屋十平米不到,單人床占了一半,沙發上堆著他攢的舊報紙,唯一的小馬紮還是當年王映雪送的。
王映雪把朵朵放在小馬紮上,轉身就往楊光身邊走:“坐床上,彆硬撐。”她把冰袋裹上毛巾,往他腰上一按,冰涼的觸感透過薄t恤滲進來,楊光忍不住“嘶”了一聲,身體猛地繃緊。
“放鬆點,不然冰得疼。”王映雪的聲音很輕,她擰開藥膏蓋子,一股薄荷混著藏紅花的味道散開,清清涼涼的。她指尖沾了點藥膏,剛貼上楊光的腰窩,他就像被電到似的一顫——她的指尖帶著剛拎過冰袋的涼意,卻讓他的皮膚瞬間發燙,電流順著脊椎竄到後腦勺,耳尖“唰”地紅了。
“媽媽!楊叔叔耳朵紅啦!像過年掛的紅燈籠!”朵朵晃著小腿,舉著餅乾喊道,小手指戳了戳楊光的手背。
楊光趴在床上,感受著腰上藥膏的清涼,眼前突然閃過三年前的火光——王映雪的“惠民小超市”後廚電線短路,濃煙瞬間裹住整個店麵。他當時剛從消防隊退下來,正蹲在超市門口吃泡麵,聽見“轟隆”一聲炸響,轉頭就看見二樓窗戶裡,王映雪抱著朵朵拚命揮手,玻璃已經被火烤得炸裂。
“彆跳!”他丟下泡麵桶就衝進去,樓梯間的扶手已經燙得沒法碰。爬到二樓時,貨架已經燒塌了,王映雪把朵朵護在櫃台底下,自己的手腕被掉落的火星燙出一串水泡。“你帶著朵朵先走!”她推著楊光,可朵朵死死抱住他的腿:“叔叔一起走!”
濃煙嗆得他睜不開眼,房梁上的木屑還在往下掉。他沒猶豫,彎腰把朵朵架在脖子上,又拽著王映雪的胳膊往樓下衝。剛跑到門口,身後“嘩啦”一聲,二樓的樓板塌了一半,碎石砸在他的後腰上,疼得他差點跪下去。他咬著牙把母女倆推出火海,自己卻被煙塵嗆得暈了過去。
王映雪抬頭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指尖卻沒停,指腹順著他腰上的肌肉紋理慢慢推開藥膏:“當年在火場裡抱著朵朵跑三樓都不喘氣,怎麼擦個油煙機就把自己搞成這樣?”她的力道很準,剛好按在酸痛的穴位上,說話時的熱氣拂過他的耳後,楊光的心跳漏了半拍。
“那不是想多掙點嘛,房租又漲了。”楊光悶悶地說,想起三年前的火宅——王映雪的小超市著火,他衝進火場時,她正抱著朵朵縮在貨架後麵,手腕被燒得通紅。他把母女倆護在懷裡衝出來,自己卻被掉落的橫梁砸中了腰。
王映雪的指尖頓了頓,加重了力道:“明天必須去醫院拍片,我已經跟社區醫院的李醫生打好招呼了。”
“不用麻煩你,我自己去就行。”楊光趕緊推辭,他不想再欠她人情——當年他傷退後找不到工作,是王映雪讓他看超市,還偷偷在工資裡多塞錢。
“我欠你兩條命,陪你去趟醫院算什麼?”王映雪抬眼,睫毛很長,在燈光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再說朵朵也想跟你一起去,她還說要給你買棒棒糖。”
“對!我要給楊叔叔買草莓味的!”朵朵舉著餅乾附和,小身子晃來晃去。
楊光看著手背上沾的餅乾渣,突然笑了。王映雪趁機把藥膏抹勻,收拾東西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後腰,楊光猛地一顫,她也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耳尖居然也紅了。
“那個……明天我七點來叫你。”王映雪轉身掩飾著,卻被朵朵扯了扯衣角:“媽媽,你剛才給叔叔抹藥的時候,臉也紅了!”
“小孩子彆亂說話!”王映雪拍了拍朵朵的頭,卻不敢看楊光的眼睛。楊光心裡像揣了隻兔子,砰砰直跳,鬼使神差地說:“明天我送朵朵去幼兒園吧,剛好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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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沒等王映雪回答,朵朵就拍手歡呼,“楊叔叔的電動車比媽媽的好,能載我去買!”
王映雪無奈地笑了:“那你早點休息,明天彆遲到。”她走到門口,又回頭叮囑,“彆趴著睡,對腰不好。”
門輕輕關上,屋裡還留著艾草和藥膏的混合香味。楊光摸了摸腰上的清涼,又看了看手背上朵朵沾的餅乾渣,忍不住笑了。手機突然震動,是王映雪發來的消息:“李醫生上午九點有空,我帶早餐過去,你彆買了。”後麵跟著一個小貓探頭的表情包。
楊光盯著屏幕,耳尖又開始發燙。他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摸了摸腰上的藥膏——原來疼的時候有人關心,是這種感覺。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手背上,他好像還能感受到王映雪指尖的溫度,溫柔得像春天的風。
第二天早上七點,楊光剛洗漱完,就聽見敲門聲。打開門,王映雪拎著豆漿油條站在門口,朵朵背著小書包,手裡攥著一顆草莓棒棒糖:“楊叔叔早上好!棒棒糖給你!”
楊光接過棒棒糖,心裡甜滋滋的。王映雪看著他的腰:“還疼嗎?不行我們就打車去醫院。”
“不疼了,騎電動車就行。”楊光笑著說,扶著車把的手卻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載著母女倆出門,風吹過的時候,他好像聞到了王映雪頭發上的洗發水味,和三年前一樣,是淡淡的薰衣草香。
電動車慢慢駛在清晨的街道上,朵朵坐在中間,嘰嘰喳喳地說著幼兒園的趣事。楊光看著後視鏡裡王映雪的笑臉,突然覺得,自己的腰上的疼痛好像真的不算什麼了。生活裡有這樣兩個人惦記著,就算再難的路,好像也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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