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拎著棍棒,一副戲謔姿態,為首的一個,穿著倒是“體麵”了些,是一件灰色的褂子,戴著一副指虎。
齊平走到院中,點頭說:“你們要做什麼?”
灰褂子掃了他一眼,笑道:“是個窮書生啊,買了罩門沒?”
罩門……其實就是一張紙,上頭有幫派的名字,一些商鋪為了避免被潑皮勒索,隻能花錢買,貼在門上,意思是這間鋪子給某個幫派罩著……其實就是“保護費”……
齊平皺眉道:“我不是做生意的,隻是住戶。”
灰褂子嗤笑:“管你做不做生意,這片規矩就這樣,要麼交錢,要麼……嗬,你也不想給打斷腿,拉街上乞討還賬吧。”
旁邊,幾名潑皮獰笑,揮舞棍棒。
齊平想了想,說:“多少錢?”
“看你是個念書的,便宜點,一張一錢銀子,罩你家門一個月。”灰褂子笑。
齊平看了他一眼,說:“好。”
他從略顯乾癟的錢袋裡擠出一錢,買了一張紙,灰褂子眯著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行,兄弟幾個走了。”
說完,領著幾個潑皮,在周圍鄰居注視下大搖大擺離開了。
鄰居見狀散去,在貧民居多的東城,鄰裡關係不算和睦,正所謂倉稟實,知禮節。
有錢人做鄰居,彼此傾向於互惠互利,可在貧民區,誰家有好東西,都不敢露,否則轉頭就被偷。
何況齊平這個搬來的外人,很多人隻是遠遠看了眼,就散了。
隻有一個男孩猶豫了下,湊了過來,看著這個窮書生,說道:“你麻煩大了。”
齊平看著這個有些乾瘦的,但眼睛很亮的男孩,眼底浮現一絲感慨,如果他沒記錯,這個男孩叫“阿七”,有個病重的母親。
當初,東城大風寒,齊平曾經救過對方的娘親……如今遇上,當然不是巧合。
而是齊平在牙行選租賃位置的時候,特意選了這裡,一個是位置合心意,二來,也是因為,這片區域是他對東城唯一熟悉的地方。
“為什麼這樣說?”齊平將男孩讓進來,然後關上了院門。
阿七認真道:
“罩門根本不是一錢,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了,你給錢太痛快了,他們眼下沒動手,但等之後,也許就會再上門偷竊,或者乾脆多來幾次,把你搜刮乾淨。”
齊平走回庭院,在老樹下的水井邊坐下,饒有興趣地看他:
“你對這些很熟悉。”
阿七挺了挺胸脯:“我是賣報的,這片大事小情,我都知道,不隻這裡,這京都城裡,我知道的事多著呢。”
齊平笑道:“是嗎,那你說說,剛才那個幫派,是什麼底細。”
恩,你說清楚,方便我回頭找他們麻煩……真是誰的錢都敢拿……
阿七自然不知麵前書生的身份,說道:
“那幾個本來是黑蛇幫的,不過如今可不一樣了,那個領頭的灰褂子,已經入了永生教了。”
“永生教?”
“是一個來頭很大的勢力,”阿七解釋說:
“聽說是個修行宗派,裡頭好多江湖人,會什麼血肉術法,反正是最近才出來的,就這麼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京都城大半的幫派都入了永生教……”
齊平愣住,血肉術法……江湖修士……永生……他對這些詞豈會陌生。
當初暗青子帶回的情報中,就說過,不老林內部,把薑槐創造的功法,命名為“血肉永生法”……
所以,這個“永生教”是“不老林”改頭換麵成的?
薑槐大概率還活著,這個書院叛徒到底想做什麼?
齊平心中滿是疑問,隻可惜,阿七說的也隻是底層民眾流傳的八卦,真假混雜,誇大之處頗多。
齊平又問了幾個問題,但也不確定男孩說的幾分是真。
畢竟底層民眾能接收到的消息,本就充斥著虛假和誇大。
末了,他又借對方報童的身份,問起了六角書屋,得知報社被查封,但書屋還照常營業。
齊平沒有再追問,隻覺得這男孩很有意思,思維敏捷,敘事流暢,隻這兩點,就超過了貧民區大多數人。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不隻是因為好心吧。”齊平問道。
阿七坦然承認,他有些黑瘦的臉上,帶著認真:
“這邊識字的人不多,我認得一些字,但也不多,報紙都讀不全,如果你能安穩住下來,我想跟你請教一些字。”
齊平想了想,說:“可以。”
阿七略有些激動,繼續獻言獻策:
“我建議你找地方躲躲,或者把身上的錢分開放,隻在家裡放一些,這樣對方要是來了,以為把你搜刮乾淨了,就不會再來了,這邊的人都窮,沒什麼錢的,幫派主要還是找那些商鋪收黑錢,你也就是個生人,看著也好欺負,關鍵還讀書……”
這年月,讀的起書的,再窮,其實也還好,真正的窮困的人是念不起的。
不過,這個時候,阿七還不知道,麵前這個“好欺負”的家夥,不久前曾一人獨殺兩名神通。
更間接坑死了一位神隱大修士。
他隻是覺得這個書生挺特彆的,和一般的讀書人不大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恩,他還沒學過“氣質”這個詞……齊平之所以扮做書生,而不是彆的更不起眼的身份,主要也是他覺得,自己的氣質難以掩藏。
他又不是學表演的,雖然換了臉,但一舉一動的氣質很難改變。
就像電視劇裡的大帥比去扮演一個路人……
或者,美貌女星在臉上抹點灰,就仿佛醜了一樣……那根本就是鶴立雞群……也隻有配角眼瞎,才看不出問題……
基於這個思路,齊平不準備刻意“低調”,偽裝成市井小人物,那樣雖然直覺上更便於隱藏。
但用腦子想想,他再如何偽裝,身上的氣質也沒法與市井底層人設相符。
反而容易出破綻。
低調?刻意的低調同樣是種高調。
況且……他接下來準備做的一係列事情,也注定讓他難以長久地大隱隱於市。
又與阿七閒聊了一陣,齊平在附近的店鋪買了一些生活必須物件,清掃了下小院的積灰,當做完這一切,已經到了傍晚。
齊平鎖上房門,七扭八拐,離開了南城,鑽進了一條巷子,繼而,手腕一翻,從九州鑒中取出了另外一套衣服,又將身上這一套放進去。
這件法器非但可以裝人,還能當儲物法寶來用。
不多時,當黑夜降臨,齊平大搖大擺,從巷子裡走出來。
這個時候,他不再是平庸的窮書生,而是一名模樣俊朗,穿絲綢衣袍,腰懸珍貴玉佩的富家公子。
齊平沿著大街走了幾步,叫了一輛馬車,隨手丟出一角銀子,整個人鑽進車廂。
車夫堆笑:“公子去哪裡?”
齊平笑容燦爛:“桃川河畔,畫舫樓船。”
……
(卡文,不過既然回了熟悉的地圖,接下來應該會寫的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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