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東方諸城皆聞鐵甲錚鳴。
自學府而出的弟子、身家清白的官吏,連同駐紮最近的屯兵衛,如一張無形大網驟然收緊。暗河牽連的世家、宗門,乃至市井中的販夫走卒,皆在肅清之列。
前半夜,十萬囚籠已滿;後半夜,刀光才剛映亮城頭。
小魚小蝦,權當磨礪學子鋒芒果乾,亦為清流官吏鋪就青雲梯。至於那些盤踞深淵的巨鱷——
唯待夫子提燈,照一照這人間幽冥。
深夜,皇宮
子時的更漏聲裡,老皇帝枯瘦的手指在紫檀案幾上輕輕叩擊。
鎏金燭台上,三根紅燭燒得正旺,將"勤政親賢"的匾額映得忽明忽暗。
總管太監的腰彎得更低了:"回主子,三殿下已接密信出宮。"
簷角鐵馬突然叮當作響,一道金色法旨撕裂夜幕,字字如雷:"三皇子劉瑄,虐殺良民七戶,縱奴強占民田萬頃,私通西方教廷,販幼童三百......"
與此同時,密道中正在逃跑的三皇子突然踉蹌跪地。
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皮膚下泛起岩漿般的紅光。"父......"嘶吼聲戛然而止,火焰從七竅噴湧而出。
周邊的兩名貼身侍衛也同時化作火柱,餘者癱軟在地,襠下漫開腥臊水漬。
老皇帝蒼老的耳廓微微一動。天際接連亮起的敕令中,"西方教"三字格外刺目,依然連續出現了幾次。他枯唇輕啟:"倒是把好刀。"
"西方教.…….."老皇帝呢喃著突然笑了,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這個笑容讓總管太監想起他早些年處置鎮北王時的神情。
"張氏教子無方。"老皇帝枯指敲在紫檀案上,"讓她體麵些。"
“老奴這就……”
“慢著。"老皇帝背手上前:“放出消息,明日朕要當著太廟自省;其二,三司即日徹查百官;其三,提前開科考,就……明年清明後吧。”
老太監應了一聲,慢慢退了出去。
老皇帝看著一道道敕令的金光掠過太和殿,麵上看不出喜怒,隻不過眼中一閃而逝了一道精光。
欽天監觀象台上,星鬥移位。
夫子素衣臨風,案前鋪開的不是宣紙,而是一卷浮動的山河虛影。
各地學府弟子的急報化作流光,在他掌心凝成墨汁。狼毫起落間,每一個字落下便在虛影中消隱,隨即化作赤金敕令烙於天際。
筆鋒一頓,某位王侯的紫金冠冕突然燃起白焰;
墨點輕濺,千裡外世家老祖的閉關洞府炸成齏粉。
沒有慘叫,沒有掙紮。
隻有一縷縷青煙在人間各處升起,
像是天道在擦拭汙跡。
青石板上傳來玉玨相擊的清脆聲響。夫子筆鋒未滯,狼毫在虛空中劃出一道燃燒的軌跡:"來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