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的光芒將宴會廳每個角落都映照得熠熠生輝,空氣中彌漫著香檳與高級香水的混合氣息。西裝革履的商界精英與身著禮服的女士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不時爆發出恰到好處的笑聲。
然而當墨宸淵步入會場的那一刻,原本喧鬨的大廳忽然安靜了一瞬。
他身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襯得近一米九的身高更加挺拔。領帶一絲不苟地係著,上麵彆著一枚簡約大氣的鉑金領帶夾。七年時光將他麵容上最後一絲青澀磨去,留下的是刀削般冷硬的線條和深邃如潭的眼神。他隻是站在那裡,便自成氣場,讓人不敢逼視。
“墨總,您能親自前來,真是讓這次晚宴蓬蓽生輝。”主辦方的董事長快步迎上,臉上堆滿殷勤的笑容。
墨宸淵微微頷首,目光淡淡掃過全場,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幾位原本站在不遠處觀望的企業負責人立刻舉杯致意,他回以禮貌卻疏離的點頭。
七年了。他從未想過會回到這個城市——這個裝滿了他青春與傷痛的地方。
“墨氏集團重返國內市場的決定,真是今年商界最重磅的消息了。”一位滿頭銀發的企業家感慨道,“記得您父親在世時,就常說要讓墨氏立足國際,如今您不僅實現了他的願景,還強勢回歸,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墨宸淵唇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那不是笑容,而是一種習慣性的社交表情。他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指尖輕輕轉動杯腳,金色的液體在水晶杯中微微晃動。
“李總過獎了。國內市場潛力巨大,墨氏自然不會缺席。”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帶著一種不經意的權威感。周圍的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仿佛他說的每個字都價值千金。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墨宸淵這三個字,在如今的商界,就是點石成金的代名詞。
宴會進行到一半,墨宸淵已與多位重要人物完成了必要的寒暄。他向來不喜歡這種浮於表麵的社交場合,但作為墨氏的掌舵人,這是他必須履行的職責之一。
他正與歐洲某奢侈品牌的中國區總裁交談,目光不經意間掃向入口處,然後定住了。
那一刻,時間仿佛驟然放緩。
門口剛進來的人穿著一身淺灰色西裝,比七年前清瘦了許多,但身姿依然挺拔如竹。他的頭發比記憶中稍長一些,軟軟地搭在額前,襯得本就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幾乎透明。那雙曾經盛滿星辰的眼睛此刻正微微低垂,長而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蘭亭。
七年來,這個名字在他心中千回百轉,卻從不敢輕易觸碰。如今真人就在眼前,墨宸淵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蘭亭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正與晚宴主辦方之一的***長輕聲交談,唇角帶著禮貌的淺笑。那笑容優雅得體,卻像是戴著一層無形的麵具,掩去了所有真實情緒。
墨宸淵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酒杯,指節微微發白。
他怎麼會在這裡?按照蘭亭當年的理想,他現在應該在世界某個角落的畫室裡創作,或是在某所大學教書,而不是出現在這種銅臭味十足的商業宴會上。
“墨總?”歐洲總裁疑惑地喚了一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哦,您在看蘭先生啊。他是蘭氏集團現在的代表,最近在文化創意產業領域很活躍。”
蘭氏集團?墨宸淵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蘭亭當年不是發誓永遠不再回到那個束縛他的家族企業嗎?
“他們蘭氏最近日子不好過。”另一位知情者壓低聲音說,“老蘭總健康出了問題,公司內部也一團亂麻。要不是這個小蘭總臨危受命,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墨宸淵不動聲色地飲了一口香檳,冰涼的氣泡刺激著喉嚨。他注視著遠處的蘭亭,看著他與不同的人禮貌周旋,遊刃有餘中透著淡淡的疲憊。
七年光陰,改變了太多事情。
當蘭亭終於走向他這一方向時,墨宸淵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一步,兩步,三步...
距離逐漸縮短,墨宸淵能更清楚地看到蘭亭的麵容。他瘦了,下巴比從前更尖,眼下的淡青色陰影即使用心修飾過,仍隱約可見。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澈如初,隻是如今蒙上了一層看不透的薄霧。
蘭亭顯然也看到了他,腳步有瞬間的遲疑,但很快恢複如常,繼續向前走來。
“王部長,感謝您的邀請。”蘭亭先與***長握手,聲音溫和有禮,而後才像是剛剛發現墨宸淵的存在一般,微微側身,“這位是...”
他裝作不認識他。
墨宸淵心中冷笑,七年不見,蘭亭的演技倒是精進不少。
“這位是墨氏集團的墨宸淵總裁。”***長熱情地介紹,“墨總,這位是蘭氏集團的副總裁蘭亭,你們兩位應該還沒見過麵吧?”
“久仰墨總大名。”蘭亭伸出手,唇角帶笑,眼神卻平靜無波,“我是蘭亭。”
墨宸淵盯著那隻伸過來的手,修長白皙,指節分明,曾經無數次與他十指相扣,也曾在他離去時徒勞地試圖挽留。
他伸手握住,掌心傳來的溫度比記憶中還要涼一些。
“蘭總。”墨宸淵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手上卻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
兩隻手交握的瞬間,仿佛有無形的電流穿過七年的時光隔閡,擊中彼此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蘭亭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墨總。”蘭亭自然地抽回手,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左手手腕上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聽說墨氏最近有大動作,恭喜。”
“蘭氏不也是嗎?”墨宸淵目光銳利,“聽說你們最近在爭取城東那塊文化用地。”
蘭亭的瞳孔微微收縮,但轉瞬即逝:“墨總消息靈通。不過那塊地規模不大,想必入不了墨氏的法眼。”
“未必。”墨宸淵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墨氏對有價值的項目向來感興趣。”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長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場,連忙打圓場:“兩位老總都是年輕有為,以後合作的機會多的是。今晚放鬆,放鬆!”
恰巧有侍者端著酒水經過,蘭亭伸手取了一杯橙汁:“我以果汁代酒,敬墨總一杯。祝墨氏在國內市場大展宏圖。”
墨宸淵注意到他選擇的不是酒,眼神微暗:“蘭總不喝酒?”
“醫生囑咐,少飲為妙。”蘭亭輕描淡寫地帶過,舉杯示意後,隻淺淺抿了一口。
接下來幾分鐘的對話空洞而客套,兩人像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談論著天氣、市場趨勢和無關緊要的行業八卦。但每當目光相交,空氣中就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張力。
墨宸淵發現,蘭亭雖然在笑,但那笑意從未真正抵達眼底。他的舉止優雅如昔,卻像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玻璃牆,將真實的自己牢牢封鎖在內。
七年時間,將那個曾經會窩在他懷裡大笑、會在畫架前蹙眉、會在櫻花樹下踮腳親吻他的青年,變成了眼前這個完美卻空洞的商業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