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突如其來的心痛擊中墨宸淵,他幾乎要控製不住地質問:為什麼回到蘭家?為什麼放棄藝術?這七年你經曆了什麼?
但他什麼也沒問。
“抱歉,我那邊還有幾位朋友要打招呼。”蘭亭禮貌地告辭,轉身離去的身影單薄而決絕。
墨宸淵注視著那道背影,直到它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目光。他無意識轉動著左手小指上的一枚素圈戒指,那是蘭亭當年送他的生日禮物,內側刻著兩個字母:L.T.
七年了,他從未摘下過。
——
蘭亭快步走向露台,晚風帶著初秋的涼意撲麵而來,才讓他稍稍平複了狂跳的心臟。
他怎麼會在這裡?
一個月前,當父親拿出診斷書,懇求他回來挽救瀕臨破產的家族企業時,蘭亭從未想過會與墨宸淵重逢。畢竟,那個人應該在美國或歐洲的某個地方,經營著他的商業帝國,永遠不再回到這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城市。
然而命運就是如此諷刺。
露台的玻璃門上隱約映出他的倒影:蒼白的麵容,刻意維持的鎮定,以及眼中無法完全掩飾的慌亂。
七年了,墨宸淵變了許多,變得更加成熟冷峻,也更加遙不可及。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深邃得能將他瞬間吸入回憶的漩渦。
“蘭總,您沒事吧?”秘書張薇擔憂地走近,“您的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蘭亭搖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關係,隻是裡麵有點悶。項目資料都準備好了嗎?明天就要與墨氏初步接洽了。”
“都準備好了。不過...”張薇猶豫了一下,“蘭總,墨氏那邊傳來的消息,這個項目將由墨總親自負責。”
蘭亭的指尖微微顫抖,他下意識地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感受著脈搏的劇烈跳動。
這意味著,未來的日子裡,他與墨宸淵會有無數不可避免的交集。
“知道了。”他輕聲道,目光投向遠處城市的燈火,“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
宴會廳內,墨宸淵站在角落,手中不知何時已換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動,映照出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我要蘭亭這七年來的全部資料。”他對著耳機那頭低聲吩咐,“特彆是他為什麼回蘭氏,以及...他的健康狀況。”
掛斷電話後,墨宸淵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灼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無法溫暖那顆冰封了七年的心。
蘭亭剛才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疏離而客套的笑容,避而不談的往事...一切都表明,那段青春歲月對他而言,或許早已是過眼雲煙。
可是為什麼,在兩人目光相交的瞬間,墨宸淵分明看到了蘭亭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
他拿出手機,相冊加密文件夾裡隻有一張照片:櫻花樹下,兩個少年並肩而笑,陽光透過花瓣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美好得不像真實。
那是他們最後一張合照,拍攝於分手前一個月。
“墨總,車已經備好了。”助理低聲提醒。
墨宸淵收起手機,恢複了一貫的冷峻表情:“走吧。”
他邁步離開宴會廳,沒有再回頭。就如同七年前那個雨夜,他坐上離開這座城市的車,後視鏡裡那個在雨中追趕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中。
那時他以為,此生再無相見之日。
——
蘭亭站在露台上,看著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駛離酒店。即使隔著這麼遠,他也能一眼認出那是墨宸淵的車。
七年了,他換了很多車,卻始終偏愛這個品牌和車型。
晚風漸涼,蘭亭不自覺地抱緊雙臂。秘書為他披上外套,輕聲勸道:“蘭總,您不能受涼,醫生說過...”
“我知道。”蘭亭勉強笑了笑,“我們也走吧。”
坐進車裡,他疲憊地閉上眼。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母親發來的消息,詢問今晚是否順利,父親的情況又有些不穩定。
蘭亭簡短地回複後,打開手機相冊,指尖停留在一張已模糊的照片上。同樣的櫻花樹,同樣的兩個少年,隻是他這張已經因為多次傳輸和查看而畫質失真。
他曾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墨宸淵,直到一個月前,在墨氏合作夥伴的名單上看到那個刻骨銘心的名字。
原來,破鏡重圓不過是童話裡的故事。現實中,破鏡即使重圓,裂痕也永遠存在。
車窗外,城市夜景飛速後退,霓虹燈光在蘭亭臉上明明滅滅。
“去公司。”他忽然對司機說,“還有幾份文件需要處理。”
與其回到空蕩蕩的公寓麵對回憶,不如用工作麻痹自己。
今夜,注定無眠。
城市的另一端,墨宸淵站在豪宅的落地窗前,手中端著一杯紅酒,目光深沉地望著腳下的萬家燈火。
蘭亭。
這個名字在他唇齒間無聲滾動,帶著七年都未能化解的痛與思念。
原來,有些人,有些愛,從未真正成為過去。
夜色漸深,兩座高樓裡,兩盞孤燈,照亮著兩個再也回不到從前的靈魂。
重逢是場盛宴,而痛苦,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