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借機後退半步,拉開距離:“隻是有點悶,出去透透氣就好。失陪了,墨總。”
他轉身欲走,墨宸淵卻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一瞬間,兩人都愣住了。手腕比想象中還要纖細,墨宸淵甚至能感覺到脈搏的跳動。
“你的手很涼。”墨宸淵皺緊眉頭,七年過去了,蘭亭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蘭亭迅速抽回手,像是被燙到一般:“不勞墨總費心。”
他轉身離開的背影依然挺拔,但墨宸淵注意到他步伐中細微的紊亂。那個曾經連生病都要強撐著完成畫作的倔強青年,如今學會了用完美的麵具掩飾一切,包括不適。
墨宸淵站在原地,手中仿佛還殘留著蘭亭手腕的觸感和溫度。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忽然注意到指尖沾上了一點極淡的粉底痕跡——蘭亭用化妝品遮蓋了什麼?
“墨總,拍賣會要開始了,您有感興趣的拍品嗎?”助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
墨宸淵收回思緒,恢複一貫的冷靜:“看看再說。”
拍賣過程乏善可陳,墨宸淵心不在焉地舉了幾次牌,拍下一幅油畫和一對古董花瓶,視線卻不時掃向宴會廳出口。蘭亭沒有再回來。
一小時後,晚宴接近尾聲。墨宸淵提前離場,在酒店大堂意外地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蘭亭站在門口等候司機開車過來,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孤寂。他微微低著頭,一手按壓著胃部,顯然很不舒服。
墨宸淵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過去:“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蘭亭聞聲抬頭,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禮貌的疏離取代:“謝謝墨總,我的車馬上就到。”
“你看起來狀態很差。”墨宸淵直言不諱。
“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蘭亭勉強笑了笑,“不勞墨總掛心。”
一輛黑色轎車駛到門前,蘭亭如釋重負:“我先告辭了。”
墨宸淵看著他坐進車內,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兩人最後的視線交流。那一刻,墨宸淵清楚地看到,在車窗完全關閉前,蘭亭卸下了所有偽裝,整個人癱軟在後座上,麵色蒼白如紙。
回到自己的車上,墨宸淵沒有立即讓司機開車。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我要蘭亭近三年的全部醫療記錄,越詳細越好。”
掛斷電話後,他疲憊地靠在椅背上。七年前,他選擇離開是為了保護蘭亭;七年後,他看著這個脆弱卻倔強的身影,內心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想要將他牢牢護在羽翼之下,不再讓任何人、任何事傷害他。
但蘭亭眼中的疏離和戒備,比任何商業對手的敵意都更讓人望而卻步。
——
蘭亭靠在車後座,閉目養神。胃部的絞痛一陣陣襲來,他不得不蜷縮起來緩解痛苦。
“蘭總,直接回家嗎?”司機小心翼翼地問。
“回公司。”蘭亭輕聲說,“還有幾份文件需要處理。”
他需要工作來分散注意力,否則腦海中全是墨宸淵的身影——那個他花了七年時間試圖忘記,卻在一瞬間就擊潰他所有防線的人。
車內燈光昏暗,蘭亭抬起手腕,看著剛才被墨宸淵握住的地方。那裡有一道淡色的疤痕,是七年前他情緒崩潰時留下的痕跡。這些年,他一直用粉底或手表遮掩,沒想到墨宸淵還是注意到了。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蘭亭歎了口氣,打開手機,屏幕背景是多年前兩人在櫻花樹下的合影。照片上,墨宸淵笑著摟著他的肩膀,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那時的他們,以為愛情可以戰勝一切。
多麼天真的想法。
車子駛過繁華的街道,霓虹燈光在蘭亭臉上明明滅滅。他想起今晚墨宸淵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心中五味雜陳。
那個曾經為他撐傘、為他作畫、為他與全世界為敵的墨宸淵,如今成了需要防備的商業對手。
命運真是諷刺。
到達公司樓下,蘭亭勉強直起身子,對司機說:“明早七點來接我。”
他走進空無一人的辦公樓,電梯鏡麵映出他疲憊的麵容。蘭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挺直脊背,戴上冷靜自持的麵具。
無論內心如何波濤洶湧,他都必須撐下去。為了父親,為了蘭氏,也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
他絕不會讓墨宸淵看到自己的狼狽。
夜色深沉,兩座高樓裡亮著孤燈,如同兩個再也無法交彙的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