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穹早就知道地上趴著的,不是屈金山的屍體。
那具屍體頭上沒有犄角,而屈金山頭上的犄角在一寸左右,除非是判官殺了屈金山,否則沒有人能摘走他的犄角。
但是判官不會殺了屈金山,屈金山的犄角不到兩寸,罪業不足,判官殺了他,會遭到處罰。
但徐誌穹沒想到的是,地上趴著的根本不是屍體。
他更沒想到,屈金山是陰陽修者。
童青秋也是陰陽修者,徐誌穹見過童青秋做的假人,那東西在夜裡勉強看得過去,稍微看仔細些就能看出破綻。
但趴在地上的屍體毫無破綻,就連流出的鮮血和腦漿都帶著腥味。
看到屈金山來到眾人麵前,眾人瞠目結舌,一名吏部官員忍不住喊了出來:“這是人,還是鬼呀!”
屈金山冷笑一聲,看著仆人範寶才道:“你說我是人是鬼?”
範寶才趕緊躲到周開榮身後,顫巍巍道:“我不知,不,不知,你是妖人吧……”
屈金山點頭道:“是,我是那打不死的妖人!”
武栩也笑了,徐誌穹打著燈籠,欣賞著眾人的表情。
吏部的官員們,此刻的表情就像便秘了一樣,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和尷尬。
他們剛才義憤填膺,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掌燈衙門。
如今唾沫星子還在嘴邊掛著,他們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這,可是,奇怪,當真奇了怪了……”
“到,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眾人看著周開榮,從表情來看,周開榮的便秘最嚴重。
是他設計陷害屈金山,沒想到屈金山還活著。
這就意味著他所作的一切要穿幫了。
襲擊提燈郎是死罪,不管是官還是民,隻要罪證坐實,都難逃一死。
命懸一線的周開榮突然回過身,對範寶才道:“你是不是中了他妖術?”
範寶才也夠機靈,隻愣了片刻,隨即拚命點頭道:“是,我是中了他妖術。”
周開榮接著說引導:“這個妖人讓你帶他來後院,當著你麵殺了翠玲,確否?”
範寶才連續點頭道:“千真萬確,這是小人親眼所見!”
周開榮又道:“護院方老五撞見了這妖人,憤而將他打殺,沒想到這妖人用了妖術,方老五實則打殺了一具屍體,確否?”
“是!是!”範寶才向搗蒜一般點頭,“老爺說的是,我就是被這妖人給騙了!”
徐誌穹暗挑中指,對周開榮欽佩不已。
事實證明,隻要臉皮夠厚,無論多離譜的事情都能給圓回來。
這人罪業有多長?
徐誌穹看不出來。
他的修為應該在七品以上,超出了罪業之瞳的可視範疇。
周開榮看著武栩道:“你還有何話說?”
他設計加害屈金山,目的有兩個。
一是給他侄兒報仇,如果離席如廁的不是屈金山,而是徐誌穹,那麼現在死的就是徐誌穹,他侄兒的仇也就報了。
可沒想到徐誌穹一晚上跟在武栩身邊,寸步不離。
周開榮殺不了徐誌穹,但他沒有收手,他還有另一個目的,用一場命案栽贓掌燈衙門。
作為掌燈衙門的執法者,提燈郎在吏部郎中府上,見色起意,行凶殺人,這番罪過足夠將武栩革職,鐘參也將受到牽連。
雖然死的不是徐誌穹,多少有那麼點遺憾,但扳倒了武栩,掀翻了掌燈衙門,周開榮也算出了惡氣。
等武栩革職之後,再也沒人護著徐誌穹,殺一個小小白燈郎,卻如碾死一隻螞蟻。
隻是沒想到,被抓來當替死鬼的屈金山不是凡輩,不僅死裡逃生,還查明了事情的真相。
周開榮的處境非常危險,他必須咬住一點,是屈金山殺了婢女翠玲,隻要這件事坐實,武栩就逃不開乾係。
生死關頭,周開榮真有膽色,一直看著武栩。
武栩也看著周開榮,就像看著一頭在開水裡掙紮的豬。
他好歹也是個五品官,怎麼一點眼力都沒有。
到了這個時候還想反咬武栩,他咬得著嗎?
武栩問道:“既然是你家護院打殺了我部下提燈郎,那這個叫方老五的護院如今身在何處?”
周開榮指著屈金山喝道:“這該問你!你個無恥妖人!你怕事情敗露,卻殺了方老五滅口!”
屈金山放聲笑道:“這卻冤枉我了,方老五還活著,我現在就帶你們去見他。”
“你胡說!”範寶才喊道,“哪有什麼,哪有,哪有那麼好找……”
範寶才聲音越來越小,他受了驚嚇,情緒不太穩定,剛才不慎說冒了詞。
他想說哪有什麼方老五。
徐誌穹也懷疑周開榮府上根本沒有方老五這個人!
可屈金山說有,還知道這人在什麼地方。
“諸位,且隨我來!”屈金山帶著眾人來到了前院,走到了茅廁門前,對仆人範寶才道,“方老五就在裡邊,你去把他請出來吧!”
範寶才臉色慘白,連連搖頭道:“我,我不去……”
屈金山故作驚訝:“不就是個茅廁嗎?你怕什麼?”
“不,不,不去,就是不去……”
武栩對屈金山道:“看來這仆人被你嚇怕了,連個茅廁都不敢去,周郎中,你敢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