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煥一去三日,沒有回來。
秘閣之中,公孫文向昭興帝諫言:“炎煥言而無信,今當血洗朱雀宮,為聖慈長老報仇,給陛下一個交代!”
昭興帝搖頭道:“既是要給聖慈長老報仇,怎麼能說是給朕一個交代?”
血洗朱雀宮?
這等於和鬱顯國徹底翻臉。
昭興帝怎麼可能承擔這種責任。
要做罪人,也得是梁季雄做罪人,日後倘若真和鬱顯國翻臉,導致饑荒,正好可以借機除掉梁季雄,以平民憤。
公孫文為官的時間太短,一時還摸不透的昭興帝的脾氣,陳順才馬上反應了過來,立刻宣梁季雄麵君。
昭興帝對梁季雄的想法了若指掌,蒼龍三長老折損了兩個,現在梁季雄肯定沒有理智,一心隻想要給梁功平報仇。
那就讓他殺進朱雀宮,痛痛快快殺一場,殺到朱雀宮不敢反抗,不敢再提起大宗伯,最重要的是再也不敢提起“血樹”兩個字,等到那時,昭興帝再出麵斡旋。
一來,能展示昭興帝寬仁的襟懷。
二來,能賣給鬱顯皇一個人情。
三來,還能讓鬱顯皇吸取些教訓。
一個落魄國君,得認清自己的位置。
得讓他明白,他沒有威脅朕的資格!
梁季雄到了秘閣,先聽了公孫文血洗朱雀宮的建議。
本以為梁季雄恨不得立刻大開殺戒,昭興帝還準備好了一套說辭,適當的勸他兩句。
可沒想到梁季雄很平靜,和昭興帝想象中的“長老一怒,血流成河”大相徑庭。
“陛下,此事尚未查明,不可貿然責難朱雀宮。”
昭興帝稍微愣了一下,公孫文皺眉道:“陛下命令炎煥三日內必須有所答複,如今炎煥一去不返,畏罪潛逃,已然坐實,卻還有何事需要查明?”
這番話是有充分準備的,無論梁季雄說什麼,公孫文下一句都是君無戲言。
皇帝依然下了命令,炎煥沒回來,違抗了皇帝的命令,這就是有罪。
可沒想到這句話先被梁季雄說出來了。
“我知君無戲言,然炎煥失約,乃炎煥之罪,不該牽累於旁人,且等炎煥回京之時,再由陛下處置。”
梁季雄的態度讓昭興帝十分意外,昭興帝不露聲色,公孫文則不依不饒。
“這話卻沒聽錯吧,聖慈長老屍骨未寒,聖威長老卻還在為仇人脫罪?”
梁季雄笑道:“我不曾為何人脫罪,卻不知公孫先生倚何憑證,就給朱雀宮定了罪?”
公孫文道:“今已在淵州朱雀宮看到血樹,這卻不算憑證?”
“淵州?公孫先生這麼快就查到了血樹?”
公孫文一怔,他剛才的話說得稍微有些莽撞,淵州地處西陲,要是正常調查,需要不少時間。
但也不是完全解釋不通,畢竟朝廷的力量很大,公孫文道:“陛下收到了淵州的急報,個中詳情關乎機密,長老就不必多問了!”
梁季雄點點頭:“朱雀宮發現了血樹,也不能說一定是朱雀修者種下的。”
公孫文道:“鐵證如山,卻還能狡辯不成?”
梁季雄道:“倘若公孫先生種下一棵血樹,會將它種在自家府邸麼?想必會另擇良處,嫁禍給旁人吧?”
公孫文愣了許久,今天的梁季雄不像蒼龍長老,牙尖嘴利,倒更像徐誌穹的做派。
這就是徐誌穹的做派,幾度舌戰,徐誌穹已經掌握了公孫文的辯術,一句一句教梁季雄如何應對。
公孫文詞窮,開始撒潑:“聖慈長老屍骨未寒,今你一再為仇人開脫是何道理?”
梁季雄一笑,徐誌穹早就算到公孫文會撒潑。
他要撒潑,就往他身上潑臟水,一盆臟水是對付潑婦的絕佳武器。
“公孫先生,你總說聖慈長老屍骨未寒,卻問聖慈長老屍骨在何處?”
“時才我已說過,就在淵州朱雀宮,聖慈長老已化成了血樹!”
梁季雄道:“公孫先生怎知那棵血樹就是聖慈長老?”
這一句話讓公孫文啞口無言。
血樹就是一棵樹,裡麵存著數百亡魂,哪能輕易看出身份。
梁季雄又問:“莫非血樹真是公孫先生種下的?”
公孫文怒道:“你憑甚汙蔑於我?”
梁季雄趕緊說道:“公孫先生勿驚,老夫隨口一言,這事未必就是公孫先生做的!”
公孫文臉色由青變紫,昭興帝卻對梁季雄的態度大加讚賞:“還是聖威長老想的周全,依長老之見,今當如何處置?”
梁季雄道:“炎煥未歸,想必也在追查真相,大宗伯在鬱顯國乃一品大員,炎煥縱不顧及自己顏麵,總要顧及鬱顯國的聲譽,陛下素來寬仁,且多容他幾日便是,待其查明真相,必然返京,再做定奪不遲。”
昭興帝點點頭道:“聖威長老所言甚是。”
梁季雄告退,事情就此作罷。
昭興帝眼角一陣抽動,他知道梁季雄有備而來。
不與有備而來的對手衝突,是昭興帝一貫的策略。
但有一句話,深深紮在昭興帝心裡。
“待其查明真相,必然返京!”
不能讓炎煥返京,就算他真要回來,也不能讓他帶著真相回來。
什麼是真相?
朕說什麼是真相,什麼就是真相。
昭興帝看向公孫文:“今怒夫社狀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