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穹過去看了下情況,這位郎仲學手裡拿著一根兩寸長的罪業,裡邊沒有魂靈。
沒有魂魄的罪業,有兩種來曆,一是罪業是假的,二是這罪業是賞善得來的。
他敢來罰惡司兌功勳,這罪業肯定不是假的,通過孽鏡台核實,這確實是他賞善得來的。
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每天晚上去京城附近一座縣城裡,毆打當地知縣。
這座縣,遭了蝗災,收成不濟,有不少百姓挨餓,但賑濟的米糧一直沒發下來。
不是說這位知縣扣著賑米不發,是他根本沒有申領賑米。
作為京城外縣的縣官,他直接歸京兆府管轄,這麼點小事,他不想麻煩府尹大人,因而一直沒往上報,就算餓死些百姓,也不會影響他的政績。
萬沒想到,他遇到了郎仲學這個狠人,郎仲學每晚都能找到他,每次都打到半死,但還總給知縣留一口氣。
郎仲學向這知縣提出兩個條件,一是立刻向京兆府索要賑米,二是把貪墨的家產拿出一半,分給災民。
索要賑米這事,實屬公事公辦,知縣當即答應下來。
可拿出家產這事,有點強人所難了。
這位知縣大人自稱出身貧苦,兩袖清風,為官幾十年,沒攢下家業,你讓他拿什麼家產?
他也是有風骨的人,整整堅持了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知縣挨了將近一百頓打,最終同意先拿出來五十萬兩銀子。
知縣交出了五十萬兩銀子,頭上的罪業掉了兩寸,這是典型的勸人向善。
郎仲學拿著罪業,去賞善司兌換功勳去了,結果聽著白悅山彈了半天的瑤琴,一句話都沒跟他說。
「這是什麼意思?想賴賬是怎地?欺負老實人是怎地?」郎仲學站在長史府院子裡,咆孝不止。
陸延友解釋道:「沒說不給你換,你且回去等上兩天。」
「不等,一刻我也不等!」郎仲學上頭了,「我就等著這點功勳晉升,我就等著這點功勳過年!」
其實人家說的也沒錯。
賞善得來的兩寸罪業,能換四百功勳,對於八品主簿來講,直接晉升兩段。
哪怕他是個八品中,這下都能晉升七品下,這麼大一筆功勳,的確讓人上頭。
郎仲學往地上一坐,鼻涕一把,淚一把,死活不走。
陸延友汗水直流,也不知該如何處置。
徐誌穹上前,坐在郎仲學身旁:「兄弟,我陪你再去一趟賞善司,立刻把功勳給你兌了,你看行麼?」
郎仲學一蹭鼻涕,看著徐誌穹道:「你是做什麼的?莫不是要誆我?」
徐誌穹道:「我是馬尚峰啊,我是白大夫的好朋友,走,咱們現在就動身。」
兩人去了賞善司,白悅山神情呆滯,坐在亭子裡彈琴,罰惡司每天派一名判官照顧他飲食起居,今天剛好輪到趙百嬌。
看到郎仲學又來了,趙百嬌一臉無奈。
這人剛剛鬨過一回,可無論他怎麼鬨都沒用,白大夫沒辦法給他功勳。
徐誌穹拿著功勳,摸索了片刻。
功勳兩寸多一點,不到兩寸一,按照以往受賞的經驗,徐誌穹且算他兩寸一,一寸賞兩百,賞他四百二十顆功勳。
可這四百二十顆功勳上哪找去?
徐誌穹問白悅山:「白大夫,你平時有存點功勳吧?」
白悅山不作聲,正全神貫注,彈一曲《瑣窗寒》。
徐誌穹道:「若是有存功勳,且換一首《醉春風》。」
白大夫當真換了一首《醉春風》。
徐誌穹一臉歡喜,白大夫還是有存貨的。
徐誌穹又道;「你把功勳都存哪了?」
白大夫還是彈那曲《醉春風》。
「是不是存在凋樓裡了?要是的話,你換一首《澡蘭香》。」
白大夫沒換,還是《醉春風》。
「那是放在草堂裡了?」
……
徐誌穹接連問了十幾個地方,白大夫一直在彈《醉春風》。
郎仲學不乾了,坐在地上撒潑道:「你們卻又騙我!分明是不給我功勳,我今天拿不到功勳,死活不走,
我還去罰惡司鬨去,叫其他同道都看看,你們不給功勳,我讓同道們再也不賞善了!」
「罷了!」徐誌穹一咬牙,回了中郎院,從自己的存貨裡,拿了四百二十顆功勳。
徐誌穹有不少存貨,做六品中郎的時候,正趕上打仗,他收了不少罪業,到了五品之後,雖說不需要功勳,但也收了不少罪業。
存貨雖然有,但這麼坐吃山空不是辦法。
郎仲學拿著功勳,歡歡喜喜走了,徐誌穹看了看收上來的兩寸罪業,交給趙百嬌道:「你去閻羅殿,幫我把它換了,給你抽兩成,算是辛苦錢。」
趙百嬌收了罪業,徐誌穹暗自算賬。
支出去四百二十功勳,收回來二十一顆,一賠二十的生意……
關鍵這次賞善,也不知算在了誰的頭上。
萬一還是算給了白大夫呢?
心疼之際,徐誌穹突然打了個冷戰。
好過癮的一個冷戰。
四百二十顆,是四百二十顆。
徐誌穹有感知,這四百二十顆功勳算在了自己身上。
這是朝著晉升又邁進了一步!
蒼天有眼,徐誌穹心裡感受到了些許安慰。
他離開了賞善司,正要回罰惡司,卻在三道大門處,見到了一個滿身是血的黑衣男子。
是鐘劍雪。
他從通往陰司的道路,衝到了罰惡司。
徐誌穹一把將他扶住:「鐘兄,這是怎地了?」
鐘劍雪指指身後道:「杜閻君來了。」
徐誌穹眼角一顫:「鐘兄莫怕,這是判官的地盤,我看他能把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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